温暖的笔触_第十四章脆弱与守候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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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脆弱与守候 (第1/5页)

    清晨五点半,城市像一口尚未完全熄火的锅,沿街摊贩早一步把蒸汽掀开。米饭的热气和豆浆的甜腻贴着冷空气流动,随着第一班公车穿进薄雾,玻璃窗上结着一层细小的水珠。陈亦然站在yAn台,手里捧着太烫的马克杯,指尖被烫得微微收缩。他昨夜几乎没睡,脑中像长了两把锋刃,一把写着「专业」,一把刻着「想留下来」。

    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黑着,但只要他靠近,侦测到人脸那抹幽蓝瞬间亮起——讯息列最上方停着「江知远」三个字,下方预览是一个空白对话框,什麽也没有。更准确地说,是他反覆打字又删掉的一串幽灵:

    「昨晚我是不是太多话了?」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对不起。」

    「我……在附近。」

    这些字像刚下笔就被擦掉的铅笔痕,还残留一圈发灰的影。陈亦然把手机翻面,杯子放下,端起来又放下,像是要练习一个规律的呼x1。

    凌晨四点半他曾经出门,绕着社区走了一圈。小区中央那棵樟树落满了叶,风一吹,叶片拖着Sh意在地面刮出稀薄的声响。他想起昨晚的雨,和雨里两人短暂并肩的影子——没有碰触,却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脉搏。他既想让那个距离永远停在那里,又害怕它只是风里一块不稳的薄冰。

    七点,诊所的门还没开,他照旧先上二楼。清洁阿姨已经拖完地,把拖把靠在墙上,笑着对他说「陈医师早」。他点头,也笑,但笑容像从口罩上割开的一条线,剪裁利落却没有温度。他坐在书桌前,翻出待会儿门诊的病历。每个名字是一段生活的重量,他知道如何把温柔和界线放在对的位置——面对所有人,他都能。唯独一个例外。

    八点半第一位病童到诊,小男孩抱着一本绘本,封面是一只戴着红围巾的小狐狸,在雪地上点亮h灯。那是江知远的画。小男孩边等边用手指描那盏灯的轮廓,像在描自己的安全感。母亲说:「他最近晚上b较能自己睡了。」陈亦然点头,照惯例问了几个问题,再请孩子说说这几天的「好事」。小男孩想了想,说:「我把玩具分享给新同学,他也把糖果分我。」他微微笑,那种笑没有防备,像早晨刚揭开的被子里冒出的暖气。

    陈亦然把目光从孩子身上cH0U回,落在绘本的封面。那hsE的光团突然变得刺眼。他彷佛听见了某种细微的碎裂:不是书页,而是他对自我的某种判语。十点半前,他看了三个个案,每一次说话都谨慎,像在玻璃边缘走路。他努力不去想昨晚的细节:雨停之後街道上更冷,江知远说「对不起」时眼睛没有看他。他只看见那对眼睛在夜sE里沉下去,像要把自己藏回多年前某个无光的房间。

    十一点,空档。陈亦然打开电脑,回覆几封合作邀约,又停在那封来自出版社的信件上——「关於江老师公益讲座合作」。公关写得小心翼翼,说媒T反应不错,若能敲定日期,行销会做一波「画作疗癒」的延伸报导。陈亦然把游标移到「回覆」上停了十秒,最後关掉视窗。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再替那个人做任何擅自的决定。或者说,他不确定昨晚之後,他还能用什麽身分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去茶水间泡了一杯无糖红茶。水流撞在杯壁的声音像一场串行的雨,短促、规律。他突然想起某个孩子说过:「下雨时窗户上的雨滴像排队的小士兵,不知道在等什麽。」他端着杯子站在窗边,望着对面大楼玻璃幕墙上的倒影——一个人,两只手,握着杯沿,指节略白。他低低对自己说了一句:「今天别做任何冲动的事。」这句话就像他常给家长的提醒,被他用来安抚自己。

    午休,他没有吃东西。手机震了两下,是母亲传来的语音问候和超市打折的促销讯息。他听完母亲的,没听促销的。又有一则讯息跳出,是出版社编辑:「陈医师,下午有份最新的画册送到诊所,麻烦收一下。」他回了「好的,谢谢」。半分钟後,他手指落在键盘上,打出另一句:「江老师最近还好吗?」光标在那句话尾巴眨啊眨,他还是删掉了。

    午后两点半,yAn光从尽头的楼梯口斜斜涌入,像把灰尘里的金粉搅动起来。门诊继续,孩子们轮流坐上那张小沙发,有人把袜子踢歪,有人把画纸用力涂到破,有人沉默,像一枚丢失了名字的扣子。陈亦然把每个人的碎片一点点捡起来,放回他们手里。那是他的日常,是他一直能做到的事。直到四点半最後一位离开,他才在空下来的诊间里坐了很久。

    天sE偏灰时,他把画册从柜台拿回办公室。包裹拆开,最新的一本封面是蓝到发亮的夜,半圆的月像一条温柔的指甲,轻轻扣住夜的边。题名叫《回家路上》。他用手背蹭了蹭书边缘,像怕自己的手指会把什麽弄坏。翻到扉页,落款整齐,是江知远熟悉的字。他停在一幅画前:小熊站在雨停的街角,脚边有一滩刚收敛的水,倒映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把伞稍微倾向另一个。画面里没有任何对话框,可你知道他们在说话——或者,什麽都没说,但彼此听见了。

    陈亦然知道这是他的自作多情,他把画册阖上。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走出门、搭车去江知远住处楼下,像任何一个失控的普通人。但他没有。他把画册放回袋子,锁进cH0U屉,像把一个会自燃的东西放在金属盒深处。他告诉自己:「等他先开口。」下一秒他又觉得残忍:要一个在沉默里生长的人主动开口,需要多大的勇气?

    夜sE铺过来时,江知远的窗边只有一盏桌灯亮着。卧室门开着,床单叠在一侧没铺。他坐在画桌前,左手拇指指腹顶着右手的虎口,像在捏一个看不见的节点。那是他克制焦躁的旧习惯。桌上散着几张工作室寄回来的样张,纸张边缘微微翘,他把压舱石——一块磨得光滑的贝壳——挪到最轻的那张上。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墙壁,光影在墙上划过一条动线,像一尾无声的鱼。

    他也没睡。他不是不累,他只是害怕闭上眼睛之後会回到某间铁窗後的房——那间房永远cHa0Sh、永远有人推门。他昨晚在雨里对他说了「对不起」,对方没有责备,甚至连追问都没有。那种不追问的T贴像一把乾净的刀,割开他习以为常的自我保护。刀进得不深,却让他整晚渗血。

    手机放在桌角。中午出版社编辑传了几个工作档,他回了「收到」。编辑像小心翼翼地套话,问他:「最近陈医师那边……」他看了很久,回:「辛苦你。」编辑发来一个「理解」的贴图。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暗下去。他想到昨晚他们站在屋檐下的沉默,雨线在街灯底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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