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笔触_第十六章选择的边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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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选择的边缘 (第4/6页)

尖在杯身上停了停,嗓音哑着:「你今天在医院,念了我的书?」

    陈亦然愣了一下,很快明白——大概是护士在病历备注里写了配合情景。他没有回避,也没有渲染:「是。有个孩子很喜欢你的书。她说她把月亮都找到了。」

    江知远垂下眼,长睫在眼窝投下一片Y影。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忍住什麽。「她……很勇敢。」他说。

    「嗯。」陈亦然坐在他对面,没有靠太近,也没有拉太远,恰到好处。「你也是。」

    江知远像被轻轻刺了一下,眼神抬起来,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陈亦然在那道视线里几乎看见了他所有的夜——那些拒绝、那些冷y,那些「不要进来」背後的,用尽全力维持的秩序。

    他在心里把所有专业准则、1UN1I警示再默念一遍,然後,在一个没有声响的节拍上,做出今晚最大的、也是最慎重的选择:他不是以医师的身分坐在这里。

    他只是陈亦然,一个愿意把夜陪完的人。

    「知远,」他低声说,「我来,不是为了任何名义,也不是为了说服你做什麽。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

    江知远看着他。很长的沉默後,像是终於找到可以放下的地方,把杯子轻放在桌上,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那你别走。」

    陈亦然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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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钟声不动声sE地走过几格。夜,在这间屋子里慢慢落定。这一刻,他心里那条狭窄的钢索仍然存在,但他忽然不那麽怕了。因为他明白——有时候,不是你必须在两个深渊之间选择,而是你愿不愿意,跟另一个人,并肩走过去。

    这一晚,所有的辩证、所有的规条,都被他一一放回心里,像整理好的工具。真正被他握在手里的,只有一句话:我在。

    而他知道,这一句,足以支撑他把接下来的一切走完。

    夜里的空气依旧压抑,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幕布笼罩。陈亦然坐在沙发的另一侧,没有开口,任由静默在空间里慢慢积聚。他很清楚,这一刻的江知远,并不需要任何急切的追问,只需要有人「在」。

    桌上那张被r0u皱的草稿纸,被风吹得轻微颤动,画到一半的月亮像是一只断翼的鸟,挣扎着却无法飞完。江知远盯着它,眼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疲惫。

    过了很久,他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喜欢画完整的东西。」

    陈亦然转头望着他,没有cHa话。

    「因为完整会变成一个句点。」江知远盯着月亮,「句点之後,通常就没有人了。小时候是这样,长大後……也差不多。与其让它完结,不如让它保持在‘快要’的位置。‘快要’就还可以期待,还可以等。」

    「所以你让月亮一直不圆。」陈亦然轻声说。

    江知远笑了一下,但笑意像风一样,很快就散了。「我几乎从不画满月。满月太像承诺,太像我拿不出手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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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的灯光被调到很低,画桌上留下的Y影像一方安静的水面。江知远重新握住笔,指尖仍然有些发抖。他把那张皱掉的草稿纸拉直,没去理会纸面上的折痕,只在上头深呼x1,像是在为下一笔找一个落脚的理由。

    「你可以把灯再开亮一点吗?」他问。

    陈亦然没有说「你终於愿意画了」,也没有说「太好了」。他只是站起来,把立灯的亮度转到恰好能看清颜sE、又不会刺眼的程度。光线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并排落在墙上,像两个迟疑地靠近的剪影。

    江知远在草稿纸上,先为那枚未完成的月亮加了外缘,却故意停在一个小小的缺口。他没有补上那一抹可以让它圆满的白,而是把笔尖往下移——落在一棵树的轮廓线上。

    那棵树很简单,像是童书里会有的线条,却带着他一贯的节制与留白。树下是一张木椅,椅面空着,抛出一个静默的邀请。

    「你常画椅子。」陈亦然说。

    「嗯。」江知远应了一声,「椅子是位置。小孩会把自己放上去,或者把想念的人放上去。椅子不说话,椅子也不拒绝。」

    他说到这里,像是忽然被自己的语句碰了一下,停住。笔尖悬在空中抖了一下,像在犹豫要不要把某个符号画出来。

    「你可以画它。」陈亦然的声音很轻,「不一定是谁,不一定要现在。但你可以画,那个你留的位置。」

    江知远没有回答。他只是深x1一口气,把笔从树椅之间移开,改在画面远处点上几颗小星。那些星半透明、像是准备随时被擦去的心意。过了一会儿,他把笔放下,换了b较软的铅笔,开始在椅子的旁边,落下一道极浅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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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影没有形状,甚至不成轮廓,像是光线无意间的错位。但陈亦然看懂了——那是「有人站在这里」的证据。

    他没有说破,只是把杯里的水推近一点。「喝口水。」

    江知远拿起水杯,指尖沾了些颜料,杯壁被他的指印印出几个小小的sE点。他喝了一口,发现水b他想像的温暖一些——陈亦然刚才去厨房加热过。

    「你总是做这些小事。」他放下杯子,低声道。

    「我只会做这些小事。」陈亦然说,「你不需要一个来指挥你的人,你需要一个把灯开亮、把水温热、在你抖的时候替你按住纸角的人。」

    江知远手一顿。良久,他把纸转了个方向,像是改变了内心的风向,重新下笔。

    这次,他没有从月亮或树开始,而是在空白的一侧,画了一条路。那路很窄,窄到只够两个人并肩,但又不至於拥挤。路的尽头没有建筑,只有一道微微上升的坡,坡上有光。光源没有具T的形状,却明明是朝两个人的方向撒下。

    他画到这里,停下来,抬眼看向陈亦然:「你觉得,路要不要再长一点?」

    「你希望它长一点吗?」陈亦然反问。

    「我希望它……不要太快结束。」江知远说这句时,像是在对画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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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铅笔在纸上继续延伸,那条路被慢慢拉长。江知远画得很慢,每一小段都像是在测量自己的呼x1能够到哪里。他偶尔会抬眼,看一眼窗外黑得很安静的夜,再低头,看一眼纸上的亮。

    「你知道我以前怎麽画‘家’吗?」他忽然开口,「我会先画一个屋顶,因为屋顶是保护。然後画烟囱,因为烟会让小孩觉得里面有人在煮汤。最後才画门,门永远开着,因为……我不确定门会不会被关上。」

    陈亦然等他继续。

    「後来,我就不画家了。我画路、画树、画月亮。我画一些不会把我关起来或丢下我的东西。」他笑了一下,像在自嘲,「可是我画椅子。我总是给椅子留空。」

    「那把椅子的影子,刚刚多了一点。」陈亦然说。

    江知远「嗯」了一声,不否认。

    他重新握住画笔,放下了先前的迟疑,把椅子旁的那道影加深了一点点。那依然不能被称作「人」,却b刚才更像一个存在。这种微小的变化,并不会被一般读者察觉,但陈亦然看见了——他也知道,这b任何昂贵的治疗工具都来得珍贵。

    「我可以碰一下你的笔吗?」陈亦然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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