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笔触_第二十章微光中的试探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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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微光中的试探 (第2/5页)

对江知远来说陌生,因为它意味着「被看见」与「被需要」。他站在光里,一时不知把自己放在哪里,只好往陈亦然那边靠了一寸。

    「今天……我不一定能待很久。」他说,「如果人多……我可能会——」

    「我们可以随时离开。」陈亦然替他接上,语气极轻。「或是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什麽都不做。」

    江知远点点头,像获得了可退出的密码。他知道自己不是来演讲的,不需要微笑、握手、说漂亮话。他只要站在那里,像一盏灯,让一个孩子不怕黑,就好。

    护士端来两杯温水,顺口问:「刚刚那位……是那个绘本的……?」

    陈亦然微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是我的朋友。」

    「喔——」小林拉长了尾音,像把八卦咽回肚子里,眨眨眼就去忙别的了。

    短短几句话,像在江知远心底落了一粒极小的石子。他看向陈亦然。朋友这个词,简单、乾净,有一层柔软的边界;在他过去的语汇里,这个词稀有到近乎不存在。

    「走吧。」陈亦然看了看时间,「换药时间快到了,我去看一下,等会儿带你去顶楼走走。那里风大,却安静。」

    他们再度并肩而行,步伐默契地对齐。楼梯口的窗外,一小块云慢慢散开,露出被清洗过一样的蓝。江知远抬头,很自然地就跟了一眼。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别开视线。

    清晨真的在往前走了。像把夜里那些Sh冷的残响,一个一个收回去,留下可呼x1的空白。江知远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陈亦然的脚步声交叠,那种微不可闻的同步,让他的肩膀终於从无形的紧绷里松下来一点点。

    他忽然觉得,今天也许不是要完成什麽大事。不是要成为谁的依靠,也不是要证明自己能做什麽。只是走进一间房,对一个孩子说:「我在。」而这句话,可能也对自己说。

    电梯再一次打开,白光涌出来,像一片薄薄的海。他们走进去,侧身让过出来的人群。门合上之前,楼层号码上方的红点跳了一下——10。陈亦然侧头笑:「屋顶风景很好。」

    「嗯。」江知远回。

    他不确定那是答应,还是只是一个今天的音节。但不重要。因为他已经走在这条走廊上了,靴底把水珠踩成一串亮点,像在冷的瓷面上留下短暂的T温。

    清晨的步伐不再虚浮。它们有重量,却不沉。像两个人之间刚好能承受的距离,向前半步,尚留一线;再向前半步,便会肩并着肩——等到那一刻来临,再说也不迟。

    午後以前,所有事都像刚铺好的床单,平整、安静,只要不去拉那一角。可矛盾总有它自己的T温——一开始只是温温的,贴在皮肤上不觉得烫,久了便渗进血里,让人轻微发热。

    医院屋顶的围栏外是半城的屋瓦与钢骨。日光拨开云,照在不远处的河上,水面亮得像一条摺皱的箔纸。江知远靠在风口较小的那一面,帽檐压得仍旧很低。风鼓起他的衣角,像在试探一个人是否愿意让自己被看清。

    陈亦然把手肘搭在栏杆上:「刚才小晴睡得很稳。」

    「嗯。」江知远说。他把咖啡杯沿着栏杆慢慢滚动,指腹追着纸杯的弧度。

    「你刚才读得很好。」

    「我只是照她的呼x1。」他重复上午说过的那句,声音b风还轻。

    沉默在风里待了几拍。陈亦然本来准备了很多想说的:关於合作,关於一次小型的病房共读,关於「你不用面对很多人,只要面对一个」。话在舌根绕了一圈,却没有立刻落地。他忽然敏锐地感觉到,任何「临时安排」对江知远来说都像是一把被拔出半寸的刀,闪着光,让人下意识退一步。

    「今天就休息。」他把话改了路径,「等你想再读的时候,我陪你。」

    江知远「嗯」了一声,像把肩上的力道卸下去了一点。就在这个松动的一秒,他的手机震了两下。讯息弹出,是出版社编辑:

    —媒T问你今天是不是到医院做公益活动?

    —我们需要一个统一说法,或先不要回应?

    第二条讯息底下跟了一张撷取图:某社群上,「江知远现身儿科病房」的短文被转发,配了一张远远的背影照片——帽子、口罩、薄外套,模糊得看不清,却在留言区掀起细碎的浪。

    他下意识握紧手机,指节泛白。陈亦然看见他神情一变,低声问:「怎麽了?」

    「没什麽。」江知远把手机扣在手心,「有人……拍到我。」

    「是医院的人?」

    「不一定。」他摇头,眼神收紧,「也许是某个家属,或者……喜欢凑热闹的人。」

    他说「凑热闹」时带着自嘲。那种热闹在他过往的生活里从不是善意:围观、猜测、把你的故事拆成标题。标题可以温柔,也可以锋利;更多时候,它只是贪吃,什麽都吞。

    陈亦然想安抚他,却也知道此刻的安抚若是走错一寸,会像手在玻璃碎上来回。他只把语速放慢:「我可以请院方协助处理,通知护理站,提醒大家不要拍照、不要传——」

    「不用。」江知远打断,声音不高,却有一种不容再碰的y。「越处理越大。」

    他把手机收起,像把一条刚刚冒头的蛇塞回袋子里,动作很快。

    「我们先下去吧。」他说。

    回到楼下,医院的光线又把两人的影子拉回规矩的直线。小晴刚醒,正抱着绘本在床上眨眼。江知远走近,孩子像从水里抬头看见那盏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这一丝笑像是黏在江知远指尖上的细线,牵着他把刚才那道「被拍」的刺先暂时搁开。他坐下来,帮小晴把书角抹平。

    小晴小声问:「月亮会不会又躲起来?」

    「会。」他看着她,「但它会记得出来的路。」

    孩子点点头,像是真的放下了一小块重量。

    医院的日常把时间切成若g段:换药、查房、复健、量T温。每一段之间都有可以呼x1的缝,缝里躲着咖啡的热、一个孩子的笑、一个大人悄悄放松的肩胛。然而日常也藏着倒刺——在某个无人的转角,一名实习医学生压低声音问另一个:「那个是不是……绘本那个?」另一个人把手指放在唇边,说「嘘」,眼里却忍不住发亮。

    这些倒刺细到几乎不痛,可江知远的皮肤太薄。他习惯先感觉到再否认,习惯把刺拔掉再把血推回皮下。他b任何人更清楚:害怕的不是被看见本身,而是被看见之後,被要求回应——回应一个他尚未准备好的身份,一个会把「我在」变成「你该在」的身份。

    他偏过头去看陈亦然。那人正低声和护理师交代一个孩子的复健安排,神情专注,声线很稳。江知远忽然有一种近乎荒谬的庆幸:在人群里,至少有一个人的眼神只落在他这一个人身上——不是落在他的名字、他的作品、他的可利用价值,而是——他。

    这份庆幸随即被另一个念头抵住:那眼神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一种要求?

    「你可以帮更多人。」

    「你可以再站出去一点。」

    「你其实做得到。」

    每一句都像赞美,却在他T内敲出回音:我能吗?我该吗?如果我做不到,你还会站在这里吗?

    下午两点过後,大厅的人cHa0稍稍散开。江知远和陈亦然在志工茶水间避了一会儿。水壶咕嘟咕嘟冒着小泡,杯盖敲在瓷面上的声音清脆。就在这个看似最无害的时刻,江知远的手机再次响了。

    是出版社编辑。

    他按下接听。

    「知远,你先别紧张——」对方开场的第一句就xiele风向,「记者在问你今天是不是有医院活动。网上有人说你承诺要成立基金会,是真的吗?」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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