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长夜将尽 (第3/13页)

影x1引，脚步随之停下。陈亦然察觉到他的停顿，回过头，没有催促，只是以一种安静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既没有压迫，也没有期待，却像一根柔软的绳索，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早餐想吃什麽？」陈亦然终於开口，语气平常得像是询问一件日常琐事。

    江知远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回答「随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昨晚的对话，想起那些被晨光暂时压抑的恐惧和承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资格在这样的早晨假装一切如常，但陈亦然平和的神情却让他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粥吧。」他终於低声说。

    两人走出公寓大门时，街道已经充满了早高峰的气息。空气里混杂着新鲜面包的香味和车辆排气的金属气息，平凡却真实。江知远x1了一口气，觉得x口那团压抑的雾气稍微散开了一些。他侧眼瞥见陈亦然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里升起一个难以形容的念头：也许，真正的靠近并不需要华丽的语言，只要在同一个清晨呼x1同样的空气，就足够了。

    走到街角时，陈亦然忽然放慢脚步，侧头看向他：「知远，我在想……你今天会不会想去画室看看？如果不想，也没关系。」

    那语气像是一扇半掩的门，既给予邀请，又保留退路。江知远的心微微一颤，他知道这是陈亦然的试探，也是对他昨晚情绪的一种温柔回应。他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回去。但只是想看看……那里现在是什麽样子。」

    他说完这句话时，声音几乎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那些话像是从喉咙深处一点一点挤出来的碎片，每一个字都藏着不安与挣扎。他害怕回到那个空间，也害怕不回去——因为那间画室不仅承载了他的创作，更是一座关於过去的囚笼，一旦推门而入，就意味着必须直面那些他曾经拼命想要忘记的记忆。

    陈亦然静静望着他，眼神柔和却坚定。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微微点头，像是在给对方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我们可以慢慢来，」他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只是去看看，不做任何决定。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随时可以离开。」

    这句话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在江知远心里轻轻一拉。他感觉那GU悬在空中的恐惧被稍稍安抚，紧绷的肩膀也跟着松弛了一点。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脚，跟在陈亦然的身後继续往前走。yAn光从高楼之间倾泻下来，落在两人的影子上，将那微妙的距离拉得更长，也在地面上悄悄交叠。

    走了几步後，江知远忽然开口，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有时候我真的Ga0不清楚……到底是画室困住了我，还是我自己困住了自己。」

    陈亦然听见这句话，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他只是侧着脸，让晨光在他的轮廓上留下一道金边。「不论是谁困住了你，」他轻声说，「至少现在，你不是一个人。」

    江知远怔了一下，心口像被什麽温热的东西轻轻撞击。他没有回答，只是深x1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的街道。车声、人声在耳边渐渐清晰，城市开始苏醒，而他也在这个平凡的早晨里，第一次感觉到那道厚重的墙似乎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街道在晨光中渐渐热闹起来。车流的声音像一条持续的低鸣，在城市的缝隙里流动。江知远与陈亦然并肩走在行人道上，两人的步调不疾不徐，却彼此默契地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段距离既像是一种保护，也像是一道无声的邀请——谁都没有刻意靠近，却都在等待对方跨出下一步。

    江知远把双手cHa进外套口袋，指尖紧紧蜷曲。他能感觉到心跳的频率与脚步不一致，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提醒着自己：眼前的男人，不只是朋友，也不只是医师。他的存在正在撼动自己那套JiNg心维护的生活节奏，而这份撼动既让人恐惧，又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x1引。

    陈亦然的视线不时侧过来，似乎在观察江知远的神情，又似乎只是随意扫视街景。他看见江知远因紧张而轻微颤动的指尖，心里涌上一GU复杂的情绪。昨夜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他知道那不只是一次情绪的宣泄，更是一扇门的缝隙——如果错过，也许就再也无法推开。

    「知远。」陈亦然打破沉默，声音低缓而温柔，「如果今天的yAn光太刺眼，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坐，不一定要立刻回画室。」

    江知远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街角。那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咖啡馆，木质的门框上挂着手写的黑板菜单，yAn光在玻璃窗上折S出温柔的光晕。他想起自己曾经无数次经过这里，却从未踏进去过。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选择，对他而言却意味着另一种开始——从自我封闭的世界，踏出一小步。

    「好。」他终於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车声淹没。

    陈亦然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两人默契地转入小巷，推门进入咖啡馆。室内弥漫着咖啡豆烘烤的香气，暖hsE的灯光与窗外的晨光交织，营造出一种温柔而不b迫的氛围。这个空间像是为他们准备好的避风港，让刚刚还悬在空中的紧张情绪缓缓落地。

    坐下之後，江知远的视线停在桌上的菜单上，却没有真正看进去。他的思绪一遍又一遍地回到那句「只是去看看」——那不仅是对画室的试探，更是对陈亦然的试探。他想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能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依然选择留下。

    陈亦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双眼睛里藏着耐心，也藏着某种温柔的坚定。他知道，这场对话不能急。江知远每一次微小的点头、每一次犹豫的呼x1，都是他向外迈出的一步，而他能做的，就是守在一旁，接住每一步可能的跌倒。

    「昨晚……」江知远终於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谢谢你没有走。」

    陈亦然的心口微微一紧，他对上那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语气依旧平静：「我答应过你，不会随便离开。」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江知远心底最深处的门。那门後的Y影依然存在，但yAn光已经开始渗入。他忽然意识到，这段并肩的路，不只是走向画室的距离，更是一段走向彼此的旅程。

    窗外的yAn光再次洒落，落在桌面上，也落在两人交错的视线里。江知远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陈亦然，作出一个无声的承诺——今天，他愿意再往前一步。

    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弥散，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江知远的视线仍停留在窗外，街道上有孩子骑着脚踏车经过，发出清脆的铃声。他不自觉地跟着那声音微微一颤，彷佛那是记忆深处某个久远的回音。

    他想起孤儿院的午後，自己也曾这样靠着窗子，看着别的孩子被家长接走。那时候的他，学会了将所有的渴望藏在心底，用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把自己包裹起来。

    如今，他坐在这张木桌前，对面是陈亦然。那个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也没有任何评价，只是耐心等待。他忽然觉得，这份静默b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像是对自己心墙的最温柔的一次叩门。

    「你总是这样安静吗？」江知远终於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陈亦然微微一笑，回望着他：「对你，我不需要太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