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长夜将尽 (第2/13页)


    陈亦然静静坐了很久，直到第一缕yAn光完全越过天际线，才低声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他的语气极轻，像是在对一片脆弱的空气说话。

    江知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动作一下一下，节奏几乎与墙角的时钟相同。那杯茶已经凉了，但他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盯着窗外的天际，像是要从那片正在转亮的天空里寻找一个答案。过了很久，他才淡淡说：「至少……没有梦到那些东西。」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释然。

    陈亦然听见那句话，心头微微一紧。他明白「那些东西」指的是什麽——那些关於孤儿院的Y影、关於无处可逃的夜晚、关於被遗弃的恐惧。每一次噩梦都是江知远无声的求救，而这样的「没有梦到」，对他而言是一种罕见的平静。陈亦然没有急着安慰，只是点了点头，像是用沉默替对方守住这片稍纵即逝的安宁。

    外头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车辆的引擎声、行人的交谈声透过窗缝渗入室内，带来一丝现实的温度。江知远终於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而看向陈亦然。他的眼神里仍残留着一点夜sE的Y影，但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已经不再只有防卫和拒绝，而是多了一丝谨慎的试探——像是他在衡量，这个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可以托付。

    陈亦然迎上那道视线，心口微微一暖。他没有说任何承诺X的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将一杯新泡的茶推到江知远面前。那杯茶冒着淡淡的白雾，茶香温润，像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悄拉近。江知远怔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茶杯，指尖与陈亦然的指尖在把手处短暂相触。那一瞬间，他们谁都没有开口，但那种微妙的温度，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在空气中缓缓扩散。

    窗外的yAn光渐渐变得耀眼，城市的轮廓在晨光里清晰起来。江知远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陈亦然的脸上，像是在确认什麽。那目光带着一种复杂的探寻，既有试探，也有小心翼翼的依赖。他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为什麽一直待在这里？你有自己的生活，有你的病人，却……还是来了。」

    陈亦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平稳地与那双眼对视。片刻之後，他才轻声说：「因为每次我走出这扇门，就会想起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记忆的样子。那不是医师的职责，而是我不想看你再一次一个人去承受。」他的语气不带任何强烈的情绪，却b任何誓言都要沉重。

    江知远怔在原地。他习惯了被人以「作品」或「话题」的身份注视，却很少有人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不带条件，不求回报，只是纯粹地选择留下。那一刻，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暖意从x口慢慢扩散，像是多年前在孤儿院里从未T会过的东西，既温柔又令人恐惧。

    他想说点什麽来维持一贯的距离，但唇齿之间的语句在出口前全都散成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那声叹息像是漫长夜晚的残影，被清晨的光线一点点冲淡。

    「我不懂你为什麽要这样做，」他终於开口，眼神微微闪烁，「但……谢谢你。」

    陈亦然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他知道，对江知远而言，能说出「谢谢」这两个字，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让步与信任。

    房间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似乎柔软起来。yAn光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的身影被拉长、交叠，像是一幅静谧的画。沉默依旧，但那沉默不再是隔阂，而是某种缓慢酝酿的开始。

    晨光已经完全穿透云层，将整个城市染上一层温润的金sE。江知远靠在窗边，手指下意识地沿着窗框的木纹来回摩挲，像是藉此稳定那颤动不安的心绪。他的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捉m0的神情，既像是被yAn光惊醒，又像是仍在长夜的迷雾中徘徊。

    陈亦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静静站在江知远的身後，隔着半步的距离，感受那GU若有似无的紧绷。两人之间的空气，像被晨光凝成透明的薄膜，轻轻包裹着却不允许任何急躁的动作。

    时间像被拉长的丝线，在这片静默中一寸寸滑过。陈亦然终於开口，声音温柔却带着坚定：「知远，我知道外面的一切让你很难受，但你不需要一个人撑下去。」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江知远的肩膀微微一震，指尖停止了来回的摩擦。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说：「可你不明白，这些事不是靠陪伴就能消失的。媒T、舆论、那些眼光……他们不会因为我们选择沉默就放过我们。」

    陈亦然向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平稳地接续话题：「我知道那些东西不会自己消失。但至少，在这个空间里，我们可以决定它们不再定义我们。你有权利过自己的生活，而不只是被讨论、被揣测的对象。」

    江知远紧抿着唇，视线依然投向窗外。城市的街道在晨光中开始苏醒，车辆的喇叭声、远处的犬吠、路人交谈的细碎声音逐渐汇聚成一首日常的交响曲。他看着这些再普通不过的画面，却觉得与自己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我怕，」他终於吐出这两个字，语气里藏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怕有一天，你也会觉得太累，觉得不值得，然後……像所有人一样离开。」

    陈亦然的心口一紧。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江知远侧脸的线条，从那眉眼间读出了多年的孤独与恐惧。他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也不是一句「我不会离开」就能真正解除的Y影。

    「我不能保证未来不会有任何困难，」陈亦然缓缓说道，「但我可以保证，每一次选择留下，都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因为责任。你不是一个需要被救的对象，你只是你自己——而我选择在这里，和你一起面对。」

    江知远的呼x1顿了一下。那句「选择」像是击中了他心底最敏感的神经。他转过头，第一次正面迎上陈亦然的视线。晨光在两人的瞳孔中交缠，像是将彼此的倒影刻进对方的世界里。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後，他终於轻声说：「陈亦然，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从未画过那些书。如果没有人看见，我就不会被这样盯着，也不会害怕失去。」

    陈亦然听完，没有立刻否定，只是柔声回答：「但那些书也让很多孩子找到勇气。它们是你的一部分，就像你的伤口和你的笑容一样，都是你。」

    江知远微微抿唇，似乎想反驳，却又无话可说。他转回视线，望着窗外逐渐炽亮的天空。yAn光穿过高楼之间的缝隙，像是一条条细致的金线，将夜晚的残影一点点缝合。

    房间里再度陷入静默，但这一次，沉默不再像是隔阂，而更像是一种被彼此理解後的安定。江知远的呼x1渐渐平缓，肩膀的弧度也随之放松。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靠向陈亦然，两人的影子在晨光中缓缓重叠，宛如一幅终於找到平衡的画作。

    晨光完全铺展在城市上空，街道的声音也渐渐鲜明起来。江知远跟在陈亦然的身後走下楼梯，脚步很轻，却在每一级台阶上都停顿得略微过长。他明白自己并不是因为害怕滑倒，而是因为心中那GU难以言说的迟疑，让他每走一步都像在确认某种无形的界线。

    楼梯转角处的玻璃窗外，yAn光反S在对面大楼的窗面上，闪烁着细碎的光。江知远的目光被那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