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_第二章 宠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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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宠子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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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盆碳火凉了,小佺子都没听见帐幔里传出什么动静。他便蹑手蹑脚地出去打了桶水,又烧了新碳暖屋子,随后轻轻关上门退出去了。

    这死寂般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小佺子昨夜早早地就在下人的厢房里休息了,可直到日上竿头,他把院落里的积雪都清扫干净了,那主屋的门扉还是紧闭着。

    小佺子琢磨着觉得不对劲,之前这哑巴也有被大皇子欺负得狠了的时候,有次连路都走不了,被软轿抬回来,也没有像现在这般一丝动静也没有。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又沾了口水从纸糊的地方捅了个眼儿凑近了看,屋子里的东西一点儿没动过,连炭盆都在原处。他用力拍了拍,刚要去撞门,结果那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自己反而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

    这下可让小佺子叫苦连天,他揉着脚顺着床榻望去,那串沾血的玉珠仍静静待在榻下,一夜过去上面的血迹深黑了些。顺着往上看去,一条絮棉般柔软的尾巴从床幔里落出来,隐约能看到细汩血丝流下来,在雪白锻尾上留下红斑。

    小佺子抖着手掀开幔帐,那哑巴在帐内昏昏沉沉睡着,眉头紧锁,面色红润眼角还留着泪痕。他身上盖着衾被,双腿微张,裸露出的小腿上青紫的痕迹,也不知是怎么弄的。

    凑近之后,才看到这哑巴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有红痕,好似被绳子捆过一般。这情形让他不寒而栗,大皇子的刑罚果真与常人不同。思及此,小佺子重重推了推床上的人:“喂,你怎么样了?”

    小哑巴悠悠转醒,愣愣地盯着床帏,反应仍很迟钝,过了许久才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小佺子。

    “你浑身guntangguntang的,莫不是发烧了?”小佺子摸了摸他的额头,看到他这幅惨样,觉得这人实在可怜。但碧落院偏僻,这质子又不受宫里人待见,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找不到太医来诊治,只得从外面打了井水来,弄了条冷湿的绢帕敷在他额头上。

    这一天的活计约摸着便是照顾这个哑巴了,幸而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小佺子拨弄着炭盆,漫不经心道:

    “怎么说你也是齐国的皇子,就算你们齐国势微,你也不至于被这么欺负呀。”

    他抬头瞧着小哑巴的脸色,但那人半眯着眼沉闷地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困难,似承受着高烧的痛苦

    小佺子继续说道,又像自言自语:“不是都说你是齐徽王最受宠的小儿子吗?若非如此也不会任你为质子,来挟制齐国了。”

    听到这话,床上的人有了些反应,轻微动了动,半睁着棕琉璃的淡色眸子看他。

    小佺子见这人看自己,登时来了劲儿:“干脆你就写封家书,告他一状得了。据我所知啊,这大皇子虽为皇后亲子,却不受咱们圣上宠爱。”

    随后又指了指西宫方向:“反倒是明贵妃的七皇子,前儿刚封了太子,这才是真的金尊玉贵,一点儿都惹不起的人物。不过他住在贵妃宫里,咱们见不着,你也不用怕。”

    但哑巴听闻这些只是浅浅笑了下,摇摇头。小佺子仍在絮絮叨叨的念叨,眼前的物件渐渐起了叠影,歪过脑袋在那絮叨中沉沉睡去了。

    ——

    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一宿,等到傍晚时分才清醒过来,浑身酸软无力。小佺子已不在床前伺候,想必是累了一天休息去了。

    哑巴拖着疲惫的身子,就着半桶冰凉的井水擦着下身。因为这炭火在碧落院是件稀罕物,若是用来烧水擦身恐怕又要浪费不少。

    透凉的冰水冻得他直哆嗦,他颤颤地又擦拭掉狐尾上的血迹,然后翻出件干净衣服穿上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门被猛地推开,小佺子气喘吁吁道:“可不得了,我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大皇子的轿撵似乎往这儿过来了。”

    他看见这哑巴衣衫单薄,面上仍是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忙推着那人回到床上去。

    “你就待在这儿,我看能不能帮你回绝了。”

    他把帐幔围得严严实实,也不待多少时候,那院内就传来错杂的人马声。小佺子忙出去跪迎,为首的太监一甩拂尘,面上看着恭敬却听着极不舒服声音尖细:“你家公子可好?”

    也不等小佺子答复,又紧着说道:“岭南进贡两只乌羽白脚的稀罕野禽,今圣上厚爱,特赐大皇子赏玩。大皇子仁心慈厚,念着你家公子喜欢,请晚膳时分去宫内一聚。”

    院子里站着几个侍卫,小佺子悄摸看着,宫门口长街上雀压压站了几排人,围抬着一座暖轿,想必是那大皇子在轿内。而这传话的太监是大皇子身边的亲信,小佺子冷汗直冒,深知此去那哑巴肯定又要吃一番苦楚。但来人权势颇高,又提及当今圣上,只能硬着头皮想措辞:“多……多谢大皇子,但是我家公子身体实在不适,现在已经睡下了。”

    床幔内没有动静传出来,小佺子长舒一口气,幸好那哑巴还算机灵,没又生出事端来。

    听闻此话,太监略显不悦:“公子贵为齐国皇子,为两国交谊而来,大皇子顾念两国结盟之情,请公子做上客,难不成公子还要推脱吗?”

    这一番施压下来,饶是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小佺子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幸而那暖轿子里传声出来,声音慵缓低沉:

    “既如此,我便亲自来请。”

    此话一出,跪伏在地上的小佺子也惊得抬起头来,看到那层层厚帐掀开,一位衣着墨裘斗篷的男子从轿内下来。小佺子不敢多看,只觉得他面如冠玉,嘴唇极薄,又贵气逼人,踏进屋内的时候似把屋外的风雪也卷进来了,使这旧屋子更冷了。

    那床帐里的人影动了下,小佺子紧张地瞥了眼,虽看不出动静,但觉得那帐幔内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那男子身后的侍从拿出一个质地精良的木盒,他接过笑道:“前两日贵公子走得匆忙,我这儿有一块好墨和一方砚台本想赠予他,他竟忘了取了。”

    小佺子哆哆嗦嗦,不敢直视来人,伏地谢恩:“奴才替公子谢过殿下。”

    那贵人没有理会地上的奴才,而是径直走向床榻上,看到地上染血的珠子,轻笑一声捡起来。

    见此情景,大太监持拂尘柄敲了下愣神的小佺子:“愣着干什么,走啊。”

    小佺子被身后的侍卫们半拉半扯地推出去了,只留大皇子一人在屋内。快出门时,他看到那人抬手轻轻掀开床幔,榻上狐尾瑟缩了回去,随后木门嘎吱关上,什么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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