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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1 (第2/2页)
酒冻得发白。他的手势比惯偷灵活,硬币玩得眼花缭乱,就像他按动键盘时像机器一般高速运转的手指,几秒内就会窃取无数字节。 通过游荡在灰色地带的手腕来获取一些信息常常被证明是必要手段,卧底也一样,虽然自诩目的正义,本质却是非正义的谎言与背叛。 赤井知道这种安排意味着什么,他们很可能只带回一堆可能很快就会报废的情报和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也明白今夜他能做什么:演好不经意路过的、对都城夜生活深感新奇的游客。 至于赤井的初衷——他不抱期待地想——简直是在赌运气,概率不到万分之一。 —— 五分钟后,老人、亚麻发青年和亚裔不约而同推开旋转大门,分针指在二十九分。三个人中的一个在赌桌边耐心等待,秒针转动的声音被杂七杂八的声音盖没。 套间内青年叼着薯片,聚精会神地和一串无规则的乱码作斗争。不断弹出的窗口在几秒内解决,他绷紧的背脊松垮下来,集中火力对付密码锁。 金属碰撞的咔嗒声消弭在天台上方。 十八时三十分。 第一道水柱直冲夜空,紧接数十道次第喷涌,呈阶梯状缓缓落幕,纷纷扬扬的水雾将灯光照映的高楼华厦割裂为细碎沙粒。 耶和华降下神火前没有任何预警。 整幢大楼瞬间失却了光亮,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最先发出了惊叫。 那是赤井很熟悉的生命消逝的信号。 酒液滚过他的喉咙,醇厚的谷香莫名变得灼辣,像是豹舌舔舐过肌肤,粗糙的倒刺刷过毛孔,巧妙地挑出残存的丁点血性。四周人声震荡,他的感官有一刹似乎是彻底封闭的,然后紧接着东边微微地一晃,从地心扩散而上的沉闷轰响把尖叫声湮没了。 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估计趁乱钻入了人群。 赤井听到了一串渐近的喘息,黑暗中有人撞了他的肩膀,冰冷的硬物滑入了上衣口袋。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备用电源未被破坏,灯重新点亮了。 没人留意到黑发青年的消失,调酒师忙于逃命,把吧台上的威士忌空杯摔成了碎渣。 —— 酒店附近并无合适的狙击点,即便有——最近的那个也超出了可控范围。 金发青年扶着那名老人从尚且完好的西厅穿过去,老人在混乱中丢了手杖,他也和负责谈判的同伴失散了,但所幸情况不算太糟。东边的火势暂时得到了控制,没有蔓延到这里,但恐惧和衍生自求生本能的恶毒如同流感病毒般在人群中肆意流窜:一个健全的中年男人刚刚抢过一柄拐杖一瘸一拐地挤进了最优先疏散通道。 青年今晚的运气还算不错,在断电前他及时攻破了防护系统。坦白说,他对谈判者能否撬开这个瘸腿老头坚实的嘴并没有几分把握,到手的资料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谁知道他会不会刻意放了份假的?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夜晚很快就会过去了。他们正站在夜色里,燃烧的味道充斥鼻端,尖叫、爆裂声轰击耳膜,流动的沁凉空气让人感到片刻安心。 有温热的液体溅上青年的脖子。 他后知后觉地听到了不怎么刺耳的枪声,这个拉斯维加斯的夜晚落入了丝卡蒂5主宰,夜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敞开的衬衫,他觉得通体冰凉,被冻住的舌头牢牢黏在了上颚。 老家伙的脑壳被打穿了。 他头上的那顶假发掉在了地上。 —— 这已经不是Grouse首次面临生死危机。在中东,一颗炮弹就在他身后没多远的地方炸裂,他摔进战壕中不省人事,事后因轻微脑震荡得到了几周假期;五年前他的马受了惊,这位经验丰富但已不再年轻的骑手摔下了马,尽管技巧性地护住了头部,马蹄仍旧踏碎了他的右腿骨。 主在冥冥中护佑着他的信徒。 他一度相信,他们是在主授意下来到人间宣扬福祉的使徒,引导主的信徒走向永生,但这似乎是错误的认知——上帝啊,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伟大的好事吧!无辜羔羊在冰冷的雨夜中成为了撒旦的祭品,而没有人可以代行主的权利——他必须阻止他们。 我做的是正确的。 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在地上。我这皮rou灭绝之后,我必在rou体之外得见上帝。 ——但我还做不到拥抱死亡。6 他舔舔发干的嘴唇,压低礼帽缩进街巷的阴影里,电线杆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叠和,像一根粗长的贯穿了他头部的荆棘,但他错过了最后的警示。 他的影子被歌利亚7吞噬:保时捷紧跟着他的脚步,相较起来,这位昔日元老的身影就过于渺小了。 Grouse停下了脚步。幸运女神没有继续眷顾他,这是一条死胡同。他已走到了末路。 漆黑的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露出那个狼一样的男人的下半张脸。他面部线条冷硬,好比罩上了钢铁的假面,而铁锈的味道和血腥味相仿,灰绿色的眼睛则和它的主人一样无情。 “Grouse,替身游戏很精彩,不过该到头了。”他扫了眼背叛者的装束,搭着烟卷,“黄金苹果8是有毒的。” “青年”摆正红宝石领带夹,悄悄在心口划着十字。他把那张年轻光洁的面皮扯下来,皱纹因苦笑加深:“老实说,我很好奇我是怎么暴露的……好吧,小汤尼刚学马术,还有单片镜……这应该是最大的败笔了。”他停了停,认命地叹了声气:“没死在刚才的爆炸中,是我的荣幸,是吗?” 死里逃生后再落入绝望是比直面死亡更残酷的刑罚。 猎人的冷笑取代了回答,车窗徐徐上升。 子弹几乎在车窗彻底合拢的瞬间嵌入了颅骨。 三分钟后,一个瘦高男人俯下身,掰开尸体握着手杖的手——习惯用手杖而缺乏安全感的人,是不大情愿让这个心理慰藉离手的。 他尝试着旋开了手杖,手杖灌了一半的铅,小巧的银色物件卡在接缝处,闪烁着异样的银光。 另一枚正静静躺在他的上衣口袋里,还带着点龙舌兰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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