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执炬_第一百零九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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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 (第1/1页)

    嘴上说是为了捉妖精,其实也并不尽然。

    早在数月以前,薛妘便已传书容澜,道是自己将于年末返回玉岐,并就此留京过年,彼时再寻个空闲时间见上一面。

    至于何时见面,还迟迟未有定夺。

    转眼已是初十,再过四日便是上元节,若是要同薛妘见面,便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天色渐晚,冬夜寒峭。

    洛沧玄足下俨然生了根,硬是捱到朔风猎猎,才死皮赖脸地借口道:“景行不是怕我着凉么?那我便在此住上一夜,等明日太阳出来了再走,保准万无一失。”

    容澜哪里拗得过他,只好万分无奈地将人领去了西边的厢房。

    行至门口,洛沧玄仍揽着他的肩,试图将他往屋里头拐。

    容澜屹立不动,面上无甚表情:“洛大少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洛沧玄闻言嘿嘿一笑:“——长夜漫漫,一个人多无聊啊,澜哥儿来陪我打牌好不好?”

    语罢,又朝着他一阵挤眉弄眼。

    “……”容澜环着双臂,慢条斯理道,“我瞧你精神气儿也挺足,应当也不怎么怕冷罢?”

    洛沧玄怔了怔,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话中意思,只呆愣地轻“啊”一声。

    便见他皮笑rou不笑道:“你是想绕着抄手回廊跑圈儿呢,还是想回房睡觉?或者说,你想现在便回家?”

    似笑非笑的容澜最为可怕。

    洛沧玄不禁打了个寒颤,乖乖地将手臂抽离开来,转而直直溜往西厢房房门:“……自然是睡觉!我最喜欢睡觉了,哈哈……景行好眠!”

    说着,便急促地将扇门合拢,然而尚未关闭多久,又吱呀呀地敞开一缝罅隙:“澜哥儿……?”

    “嗯?”容澜堪堪回过身。

    “我想吃糖煎年糕。”

    他哭笑不得:“行,明日煎给你吃。”

    翌日临近午时,洛沧玄才心满意足地告辞归家,怀中还揣着一小罐从容澜家中匀来的桂花蜜。

    容澜将他送至杏花巷巷口,又见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才徐徐旋身原路而返。

    适才推开府门,便听见一声嘹亮而尖锐的隼啸,他循声望去,便见那高大的莲花照壁之上,竟端正地立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

    白羽海东青名曰“玉爪”,于玄真界中极为罕见,却是玉岐台的御用信使。

    想来应是薛妘的手笔。

    容澜猛然抬臂,倏地接住了自照墙上俯冲而下的玉爪白隼,广袖顺势飞扬,迎着羽翅振起的劲风猎猎作响。

    它足上缚着一条象征着玉岐台的雪蚕绡纱,白玉信筒便藏于通透晶莹的薄绡之下。

    信纸触感细腻,仔细地压印着玉岐台的门徽,上头只简单地书着几行大字:“景行,展信安。门内事务繁忙,几日后再见。薛妘留。”

    果真如此。

    容澜握着纸张思忖了片刻,旋即扬臂将海东青放飞,而后偏身行入月洞门,侍弄起养于墙角下的花花草草来。

    圃中植了一株山茶,因着天冷,红花已然凋敝殆尽,仅余绿叶仍迎风簌簌。

    喂过了池中锦鲤,容澜径直步往矗于西北方的四角凉亭,撩开遮风厚幕,他好整以暇地落座红泥小炉旁,又拾起火筴来添炭起火,末了才端起茶壶落于其上。

    茶水咕咚着顶起壶盖,炉膛中火星噼啪爆响,偶尔将几点炭灰弹落在地。浓白水汽徐徐升起,却遭钻入幕帘的冷风撞散了腰袅,登时散作雾气与尘埃同舞。

    仿佛喧嚣尽数远离,又被墙外乘风而至的步声牵回尘世。

    容澜骤然睁眼,悄无声息地起身,随即直掠入院转角,于步响消弭之际,猝然拉开了两扇朱红的门扉。

    门户大开一刹,有风翻涌而至,掀乱了眼前人赤红的长发。那人愕然地睁大了眼,紫若河汉的眸间拥着漆黑的一点寒星,那张生得朱唇皓齿的面孔竟是显得愈发昳丽了。

    容澜不禁一怔,电光石火间,脑内便只余下了洛沧玄口中略显戏谑的一句“妖精”。

    此番变故突如其来,将方才踏上台阶的青年吓得不清,足下一歪便踉跄着退至路面,双手亦随之猛然一颤,险些颠倒了托于掌中的竹编提盒。

    便听当啷一声脆响,置于盒内的瓷碗就此打翻,黏稠热烫的甜羹自竹缝间渗出,霎时淌了他满掌。

    楚逐羲被烫得肩头一震,指节却不动分毫,仍然稳稳地捧着那只竹盒不曾松手。他怔怔地望着立于阶上的人,片刻失神过后便本能地想偏头夺路而逃。

    “你还打算逃几次?”容澜横袖腹前,便如此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楚逐羲徐徐回头,却只敢盯着他的足尖。

    风声停息,容澜的嗓音自阶上淌下,轻慢平缓,字字雪亮:“你又能逃几次?”

    他周身一震,恍若魂灵跌回躯壳,旋即抬头对上了容澜的目光,嘴唇颤颤地张了张,又干巴巴地唤了一句“师尊”。

    “你还晓得喊我师尊。”

    一句责备之言,跨越了漫漫七年长河,复又重新落回头顶。

    若说当年只是嗔怪,而今便只余下责怪了。

    楚逐羲随即就地一跪,又利落地垂下头颅:“师尊,徒弟知错了,还请师尊责罚。”嗓音清亮,掷地有声。

    然而预想之中的责备却迟迟未曾落下。

    短暂的沉默过后,便听得阶上传来一声似含无奈的问询:“不烫吗?”

    楚逐羲不解其意,愣愣地抬了眸:“……啊?”

    容澜低眉扫过他搁于膝上的竹盒,言简意赅道:“你的手。”

    他闻言醒神般短促地轻“啊”一声,这才察觉到自腿上传来的湿黏之感,竹盒顺势而落,连带着瓷碗一同滚落阶下,彼时掌心已挂满了浓稠的莲子糊,指缝间亦隐隐透着病红色。

    楚逐羲见此一顿,慌忙地伸出手去,正欲收掇地上狼藉,却被一方帕子盖去了手背。

    “起来,别跪我。”容澜堪堪收手,又将腕子揣回袖中,“先将手擦干净了,收拾完了,再进来。”

    楚逐羲握着帕子,还当自己是听错了。他怔怔地见着容澜旋身回府,却并未顺手带上大门,他沉默半晌,才眨了眨眼,又忽然傻子般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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