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春_第五十四章 无足之燕(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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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无足之燕(一) (第1/2页)

    小雨出生在春天,那夜东州正下了第一场春雨,城里霜气消弭,渐渐起了雾,小雨家门口的桃树也开了花,烟雨里一片润红春色,沥出新生的葱茏。

    母亲听着雨声摸了摸他的面颊,掌心的汗如羊水一样暖,感受到孩子第一声啼哭,融在淅淅沥沥的声音中,于是他的名字里就有了个“雨”字。

    春雨摆渡,一夜万花开,一夜万物生,润物过后,便很快离去,又是晴光正好的一季。被寄托感情的名字,也成了预示,如春雨的转瞬即逝,被满怀着愿望生下的小雨有着早夭的命运。

    三岁时小雨刚学会走路,他已长得很漂亮,承袭了母亲的容貌,邻里的孩子里独他最如陶瓷的人偶精致,比起男孩,不如说是娇养的女儿。

    有人算出他命格薄弱多舛,白鹤夫妇将他以女孩养之,生活虽然清简,唯独不吝啬疼爱他们的孩子。他们养育小雨,如养一株幼弱的花,殷殷盼望来年若生长枝叶,盛放之日当冠东州。

    白鹤夫妇在江湖卓有名誉,不算坏,不算好,年轻时犯过错,更坏过规矩,他们不合时宜也不合群,故而成了人们口中亦正亦邪的人物。白鹤夫妇没有打算传授给小雨任何武艺,也不愿见他步入江湖,他们知道刀光剑影的阴谋如何晦暗,也见过万千副面孔之下的善变,绝不同于话本的幻想,更多时候不过空中楼阁的虚无,年复一年,用青涩或枯老的尸骨将江湖堆得浓墨重彩。

    在浑浊的人间里,他们只希望小雨做一个无忧的少年郎。

    小雨五岁的一日,孩子们去城郊的草地放风筝,小雨跟着他们在青绿漫漫的草地间嬉闹,他仰头追着越飞越远的风筝,不慎踢到石子,摔跌在地上,此后,他没再能如五岁前一样奔跑。

    他天生的隐疾早已埋在身体中,如附骨之疽,埋藏至病发一刻,便不可挽回。那日他摔倒后晕了过去,很快便发了高热,时而冷汗淋漓,时而浑身剧痛,反复三日之后,渐渐从七窍中流出血来。小雨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微弱,几乎是被最昂贵的珍药吊住一刻生息,他终日陷在昏迷之中,没有清醒的时候。

    白鹤夫妇求来数位医师,皆无力回天,他们也在无数的典籍之中寻求办法,可换来的只有冰冷的几行结果,自古以来从无人医治好这种古怪的疾病。他们自恃武功高强,护小雨一生,可命途坎坷,造化残忍,很多时候并非珍惜就能保护。

    又是雨,却不再温暖细腻、绵绵如吻,暴雨连珠地打下,在瓦檐上闷闷地震响,枝叶簌簌,如回荡在夜梦的深处,有锈色的风筝,白色的草地。

    院门被打开,鞋子匆匆忙忙踩在水潭里,迸溅起水花,将裤子打湿,却无暇顾及。哐当,一把尽是豁口、饱经鏖战的残破长刀被丢到地面。

    小雨的父亲穿着蓑衣推开了门,他摘下斗笠,鬓发湿透,弯弯地黏在他的颊边,眉紧锁,眼下的阴郁深深,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安睡过。如此疲倦,他面上却透出一种凄悯的欣喜,痴痴地,如在穷途末路之时,望见一片梅林,可要走近,却必须经受火海的灼烧。

    坐在床边照顾的母亲抬起头,和他对视,两人的面容在昏暗的房屋中,一同泥塑般的凝重沉默。

    他阔步走来,每走一步,身上便滴下雨水来,混着不知谁的血,在地面流成浅红色的河流。走到了床前,他低下身扶起小雨,紧紧握住孩子的手,小雨被父亲身上的夜雨寒气一激,又在昏迷中不由得浑身战栗起来,但他的手又收紧了,紧紧回握住自己的血rou亲人。

    男人的手却颤抖起来,比他的战栗更剧烈,也更深刻。他双指搭到小雨的腕,那里维系着人身体里千百条的经脉,关系生死,也关系一生。小雨的母亲突然站起来,转过身去,弓下背,如被雪压弯的松枝。

    他干涸得起皮的唇动了动,闭眼道:“不破不立,不舍不得。小雨,不要怕。”

    小雨终于醒来时,身上没有一处能够动弹,如失去了身躯所有知觉,他只剩下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剩余的他都无法再感受到。对他来说,世间七情五味,骤然消融不见,而此刻的他变成一尾鱼,在一潭水里死寂地漂浮。

    一个没见过的清秀女人站在他床前,她纤瘦,眼睛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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