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孤儿院的阴影 (第1/2页)

    诊间的午後已经散尽了孩子们的笑声。陈亦然坐在空荡的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敲着木质桌面，眼前的病历一页页翻过，但心神却早已游离。他脑中绕着的，不是任何一位病童的创伤，而是江知远的冷漠神情——那拒绝背後，必定有什麽不可言说的伤口。

    几经尝试碰壁後，他终於找到一个契机。大学同学周谦，如今任职於社工系统，对孤儿院档案略有接触。在一次偶然的饭局里，当陈亦然小心翼翼地提起「江知远」这个名字时，周谦眼神明显一滞，像是被什麽沉重的记忆牵动。

    「你说的是那个童书画家？……原来是他啊。」周谦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起来，「他小时候是在北城孤儿院长大的，条件很差，那地方……唉，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陈亦然x口一紧。他本来以为只是「一般的孤儿背景」，却没料到周谦的语气像是预告了一场噩梦。

    透过同学的帮忙，他得到一份年代久远的院务档案。档案纸张泛h，字迹模糊，但冷冰冰的字句像针一般刺入人心：

    「个案：江知远，五岁入院。母亲长期失联，父亲疑似家暴。邻居报案後，警方介入。」

    「情绪退缩，少言寡语，常拒绝与同龄儿童互动。」

    「多次身上有瘀伤，来源不明。」

    陈亦然读着，手指在纸面轻颤。这些文字只是冰山一角，却足以拼凑出那段Y影的底sE。

    黑暗走廊

    在的同时，叙事像是自动切换到了另一个角度。

    一个年幼的身影，缩在孤儿院狭长的走廊角落。外头冷风呼啸，昏h的日光灯闪烁不定，几乎随时会熄灭。

    孩子抱着一支被折断的蜡笔，指尖染着颜sE，却一言不发。他眼神木然，望着远处一群孩子在吵闹，互相推搡，最後把其中一个玩偶丢进垃圾桶。那是他唯一的安慰物。

    他没有哭，只是默默低下头，背脊僵直，彷佛哭泣是一种会招来更多暴力的示弱。

    这个画面，彷佛是档案文字的血r0U化。陈亦然x口隐隐作痛，他似乎能听见那走廊里回荡的呼喊与打骂声。

    陈亦然继续追问，周谦补充：「那孤儿院条件差，老师人手不足，对孩子的霸凌也管不过来。江知远小时候，总是被同龄孩子取笑——说他没爸妈，说他像弃狗。」

    这些字句，像是粗暴地在江知远心上划下一刀一刀。

    长桌上，孩子们挤成一排，盘子里的稀饭已经冷掉。有人故意把饭菜倒进江知远的碗里，混着垃圾般的残渣，还哈哈大笑。

    「看，他什麽都能吃！反正没人管他！」

    嘲笑声此起彼落。江知远默默地把碗推开，手里攥着那支小小的蜡笔，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不反抗，只是沉默。

    沉默——那是最安全的自保方式

    合上档案时，陈亦然久久无法呼x1。他终於理解，为何江知远的画作总是充满「笑容的父母」「温暖的晚餐」：因为他从未拥有过。

    那不是记忆，而是渴望。

    画笔是唯一的出口，把想像的幸福一点一滴描绘，仿佛这样就能让黑暗退散。

    雨夜

    暴雨夜里，小小的江知远被罚站在院门口，因为有人告状说他偷画纸。雨水打Sh他的头发与衣衫，他却紧紧搂着怀中的破旧画册。

    他低声呢喃：「这是我的……我没有偷……」

    无人听见，只有雨声替他掩盖。

    陈亦然眼眶微热。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之前所有的邀请、所有的「合作计划」，对江知远而言，都像是一种新的暴雨。

    那是一种「再一次要求付出」的压迫。

    难怪，他会一次次冷漠拒绝。

    午後的诊间再次安静下来。陈亦然抬头望着天花板，心中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若他真想靠近江知远，就不能再只是以「心理医师」的身份，而是必须承认——他想给的，不只是专业帮助，而是一种陪伴，一种不会离开的承诺。

    夜晚的北城b白天更冷。秋季的风挟着cHa0Sh气息，贴着肌肤一层层沁入骨头。

    江知远拎着一袋画材，从地铁口钻出来。他的步伐明显b平日迟缓，眉间紧蹙，额角冒着冷汗。几天前开始的头痛与低烧，他一再压下，告诉自己只要再忍一忍就会好。但当身T不再听使唤，脚步踉跄之际，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快要撑不住了。

    他一贯孤僻，也习惯把脆弱封存在最深处。生病，在他的世界里从来等於「危险」：会被嫌弃、会被丢弃、会成为笑柄。孤儿院的旧梦仍在耳边盘旋——那时他一场高烧，被迫躺在床铺上任人冷嘲，最後还差点被诬陷偷药。

    他害怕任何「示弱」。

    然而，偏偏这一夜，他倒在了人行道的街灯下。

    陈亦然刚结束晚间门诊，因为车位紧张，他选择步行回公寓。快要转角时，他看见一个单薄身影蜷缩在灯影里，肩膀剧烈颤抖。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一次次把他拒之门外的江知远。

    「江先生？」

    陈亦然压低声音，快速走近。

    江知远想要摆手，想说「不需要」，却连声音都嘶哑得断裂。他咳得身形几乎折起，像一张将被r0u碎的薄纸。

    陈亦然顾不得对方抵触，半跪下身替他撑住背脊，另一只手m0上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你发高烧了，这样下去会出事。」

    「……别管我。」江知远声音几不可闻，却仍倔强。

    「抱歉，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在江知远意识涣散前，他被送进了陈亦然的车。玻璃窗外的霓虹闪烁，他却什麽也看不清。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医师冷静却坚定的声音：「撑住，很快就到了。」

    他不知为何，竟没有再挣扎。

    医院走廊里的灯光冷白，却异常安定。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