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笔触_第八章雨会停的,你也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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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雨会停的,你也会 (第3/3页)

然眼里的诚恳,也不是完全无法感受到那份关心。相反,他感受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才更加恐惧。

    他害怕这份靠近。

    因为所有的靠近,最後都会转化成更残酷的离开。

    他想起孤儿院里那些短暂的「善意」──有人给过他糖果,有人帮过他擦伤口。但转眼,那些人就会消失,再也不见。一次次的落差,教会了他一件事:拒绝,才是最保险的生存方式。

    他喃喃自语:「医生啊……别管我了。」

    声音低到几乎融入雨声。可他知道,那个人不会那麽轻易放手。

    当晚,陈亦然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闪过孩子们的笑声、江知远的画面,以及刚才那句冷漠的「打扰就是打扰」。

    他甚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自己坐在诊间,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绘本,翻开每一页,都是孩子们快乐的画面;可画面中央,总有一个背影,孤单地坐在角落,始终没有脸。

    他猛然惊醒,额头一片冷汗。窗外的雨声还在,像是不肯停下的提醒。

    陈亦然握紧拳头,心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个念头:我要知道他为什麽拒绝。

    这已经不只是因为职业,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执着。

    陈亦然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收到拒绝了。

    出版社的编辑刚开始还会用客气的口吻回覆:「江老师最近身T不适,恐怕无法接受邀约。」

    到後来乾脆只剩一句冷冰冰的:「江老师不考虑。」

    他甚至试着送上一些小礼物——不是昂贵的,只是带着孩子们画的卡片,还有那一封封真诚的手写信。每次他将这些东西托付给出版社,总带着一丝期待,幻想江知远会因为这些来自孩子的声音而动摇。可结果永远一样:要嘛原封不动地退回,要嘛乾脆石沉大海。

    最初他还能用「艺术家的孤僻」安慰自己,觉得这也许是对方的习X。但当「拒绝」变成了一种习惯,甚至带着一种隔绝人群的冷酷,陈亦然心里那GU好奇心就再也压不住了。

    「他到底在怕什麽?」陈亦然每次把退回的信件叠在桌上,都像是在叠一块又一块疑问的砖,压得他透不过气。

    有一次,编辑朋友忍不住对他叹了口气:「亦然,你真的不用再白费心思了。江老师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陈亦然愣了一下,问:「什麽意思?」

    「他从来不见客。稿件永远是透过邮件或快递交的,连签约都委托代理人。外头说他是温柔的童书画家,可实际上,谁见过他真正笑过?」编辑耸耸肩,「去年还有一次,他在颁奖典礼上被媒T问了一句关於童年的问题,当场脸sE一变,转身就走。整场活动被Ga0得很僵。」

    那天晚上,陈亦然回家後翻出新闻,果然找到一段简短的报导。镜头里,江知远穿着笔挺的西装,脸sE苍白。主持人问了句:「您的画作里总是充满快乐的家庭氛围,这是否与您成长经验有关?」画面仅仅停留三秒,江知远的手颤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没有多一句话就离开。

    那一瞬间,陈亦然的心口微微发紧。

    这不是傲慢。这是逃避。

    再往下追查,是一个偶然的契机。陈亦然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听到一位大学同学提起:「你说的那个画家啊,我好像听过。以前我在社工机构实习,带过一个孤儿院的孩子,後来听人说,他长大後成了画家。」

    陈亦然猛地一震,追问细节。同学喝了口啤酒,眼神闪烁:「细节我不清楚,只记得那时候院里的小孩多半都很惨。被遗弃的、家暴的……总之没人想起他们。有人说,那个孩子X格特别孤僻,常常一个人蹲在角落画画。画什麽呢?别的小孩画打架、画电视里的卡通,他却只画房子。每次都是一样的房子——亮着灯,里头有爸爸mama和孩子在一起。」

    陈亦然心里「咚」地沉了一下。

    他想起病童们对绘本的反应:看到父母相拥、看到孩子被抱在怀里时,那些小小的眼睛闪着渴望的光。

    原来江知远的「幸福」不是回忆,而是愿望。

    几天後,他又在资料库里翻到一则几年前的报导。那是地方版角落的小新闻:某孤儿院旧楼拆除,院童回忆「小江」的往事。

    文中一个匿名受访者提到:「那时候他老是被欺负,因为不Ai讲话,大家叫他哑巴江。他很少哭闹,只是一直画一直画。我有一次偷看过,他画的都是笑脸,可是手指却咬到流血。」

    这段描述让陈亦然久久盯着萤幕。

    「笑脸」和「流血」——这不正是江知远画作中最强烈的矛盾吗?

    他把心中疑问写成邮件,发给出版社编辑,请对方转交:「您笔下的温暖给了孩子们很多力量,但我更好奇,您如何看待不幸?」

    几天後,邮件被原封退回。编辑只回了简单一句:「江老师说,这不是能谈的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每当触及「过去」、「童年」这些字眼,江知远的回应就会像是触电般急切,迅速cH0U走所有可能的连结。

    他甚至不留下任何多余字句,好像只要再多谈一个字,就会牵扯出无法承受的东西。

    就在那段时间,诊间一个小nV孩递给陈亦然一张画。画上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大人,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角落写着:「谢谢江老师。」

    「你为什麽谢他?」陈亦然问。

    小nV孩低声说:「因为书里的爸爸mama没有打人,会笑着说Ai我。老师画的世界,好像b较安全。」

    那一刻,陈亦然几乎无法呼x1。

    他突然确信,江知远的画笔,不只是慰藉孩子们,也是在拼命替自己描绘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出口。

    拒绝一次次,他却更加执着。

    不是因为好胜,而是因为他越发觉得:这背後有一个未解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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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江知远能被理解,或许不只是孩子,连他自己也能获得疗癒。

    他开始收集更多蛛丝马迹。翻找旧报纸、拜托社工同学打听、甚至在孤儿院的旧生群里留言。虽然大多数时候石沉大海,但零零碎碎的线索逐渐拼出一幅残酷的底sE——一个被遗弃、被暴力、被欺凌包围的童年。

    而那一切,正是江知远拒绝任何「靠近」的原因。

    夜里,陈亦然常常坐在书桌前,把退回的信件叠成厚厚一叠,放在台灯下。他盯着那一叠东西,心里有个声音不断低语:

    ——如果你不去理解他,他会永远困在那些Y影里。

    ——如果你放弃了,那麽所有孩子的感谢,都只是无声的幻影。

    这份执念,让他再也无法退缩。

    窗外的夜sE静静压下,孤儿院的只言片语与病童的笑脸交叠,像一层又一层暗影,将江知远整个人笼罩。

    而陈亦然,也正一步步走向那片Y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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