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八回删除与遗忘 (第1/2页)

    白发绅士仍然安坐家中沙发上，悠然地拿着红酒品尝，琉岛的大火，爆炸像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影响。留声机播放着古典交响乐，白发绅士陶醉在音乐的意象里，幻想自己在古堡中，扩音器的声音响起，白发绅士肃然起敬地站着，行了个军事式敬礼，再坐下来聆听扩音器的说话。

    「全部人都逃走了，还剩下甚麽？还有价值吗？」

    「有，肯定有。以前可以由零开始，现在也可以。人是其次，岛才重要，人只是工具，岛才是一切。」

    「真的那麽有把握？」

    「当然，这里的岛都属於我，那些人逃到那里都逃不出我的范围，没有我的土地，他们甚麽也没有。我不建工厂，他们吃甚麽？他们要做甚麽总要得我批准。」

    「那为何要烧了工厂和提炼物？索X坦白告诉他们便好，反正你想怎样都可以。现在这样做损失很大。」

    「这样太没意思，不够好玩。人始终是人，Ai被骗，Ai在谎话中过活，才叫浪漫，才会感到自己有尊严。帮他们穿上件透明晚装，大家都以为很高贵，堂煌，高人一等，就算望到对方祼露的身T也不会说出来，恭恭敬敬，沉默地过活，很快便一世，很快便下世再投胎了。懂得接受才是快乐，y要抗拒只会活受罪，令自己痛苦。我是一个煇煌g0ng殿的建筑师，让大家在里面开心生活。这里倒了，没关系，在另一处再兴建，大家总要跟着我。」

    「那我也放心，祝你一切顺利，重建成功，千秋万代，为世人造福。」

    留声机的交响乐播至最激昂处，白发绅士再一次肃立行军事式敬礼，送别扩音器那把声音，然後坐下，等待交响乐曲最後一个音符完结，拿起放於茶机那瓶仅余的提炼物细心观看，不小心触碰到瓶口，手有点Sh，於是放下，从K袋中拿出手拍，抹乾Sh了的手，再拿起酒杯，把剩余杯中的酒一口喝光；过了不久，躺於沙发中睡着了。

    守卫按指示点火焚烧整个种植场，阔度50米，长度90米的种植场被火光点亮，连同旁边的医疗部一同起火，辽阔的火光，是何等壮观的景象。坐在船上的人看到都惊叹，2169102最为开心，那火像将过去五年的怨气发泄，苦等五年依然值得，终於等到这刻来临。栖身树上的鸟儿没有被火惊吓，由於位於高处，火势还未波及，鸟儿们仍在观看这凄美情景，吱吱喳喳不绝，像在游戏，揶揄世情，反正要飞牠们随时可以飞，火於牠们根本起不到任何阻吓作用。有翅膀的生活多美好，不受地上无谓事所阻拦；灾祸，不管是人为还是天意，也无需畏惧。

    留声机正播放一首别离曲，低怨的旋律，迷乱的气氛将幽暗的空间锁住，变成灵堂，躺於沙发的人口角有白sE泡沫渗出来，整个人僵y，脸sE发白，毫无血气，呼x1停止。由於外面到处都是大火，没有人来为这Si者送别，只待火势漫延到来，便一并顺道来个火葬告别会。一个人的丧礼原来也可以很肃穆，没有人哭哭啼啼，没有人为亡魂超渡，没有人为Si者默哀，没有人为Si者作生前回顾，更没有人为Si者流一滴眼泪，乐得清静，孤独，超脱，Si而无憾，夫复何求。忽然，屋顶传来鸟儿鸣声，吱吱喳喳，打破沉默，像在幸灾乐祸。有翅膀的生活多美好，连鬼魂也不怕。

    琉岛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在火堆中，火势再无法控制，岛上的人只可四处逃生。往码头的路都挤满了人，大家争逐，你推我撞。琉岛人虽然理X文明，生Si关头还是显露人X弱点，自私先行，皆因生命只可活一趟。她和“71”一直不停地奔跑，牵着的手没有松开过，彼此互相扶持，那份感觉就好像母亲在另一空间拖着她的手，躲避追逐。她一边走，一边看到母亲的影子浮动眼前，“71”见她凝神望着自己，都感到奇怪，却不知原来她凝视的是久别了的母亲。她们走到码头，船上已迫满人，但仍然有人继续迫上去，因为这是最後一艘船，上不到的话恐怕要游泳离开琉岛，或在岛上等Si。“71”拚命往前挤，拖着她的手不放，誓要一同上船去。她被拖着向前，却不停往身後看，寻找她想看到的人的踪影，可惜他始终未出现。母亲的影子又浮现，站在船舷向她挥手，叫她往船上去汇合。她於是再没理会身後有没有人，身旁有没有人，与“71”想尽办法，用尽气力冲上船去。她突然发起劲来，拖着“71”一起冲，连“71”都感到她那GU突如其来的蛮劲，亦全靠它，她们最後在船开前一刻赶及踏上船去，脚一过船舷，船便开动，惊险但也高兴，两人相望喜极而泣，拥抱一起。她心里虽然仍念挂他，但这刻可以脱险，离开她不属於的地方，令她有一种摆脱了束缚的感觉。她望见母亲的影子悬浮半空中向她挥手道别，眼眶Sh透，心里感激母亲的带领，让自己走出困境。

    工人们游了四个小时，终於游到一个岛的岸边，中途已经有人支持不住於海中遇溺，也有人口吐白沫突然四肢僵y身亡。看着同伴Si去未能相救，当然难过，但能够游到岸边，已是他们人生一个最大成就，意味着生命仍可继续，以後可以过不一样的生活，重获自由的开始。劳役，囚笼给他们的磨练，让他们能够坚持到这刻，没有放弃，大家想到一起捱过的日子，和最後这段惊险无悔的搏斗，喜悦与伤痛交织出一份难以忘怀的记忆，叫大家不要忘记犠牲了的同伴，同悲同喜，Si生相通。

    远望一遍火海，火光辽亮，凶猛如野兽，令2169102忆记起围墙之火。种植场和医疗部已经面貎不再，如同围墙被烟火笼罩，完全看不到里面情况，火将围墙外与围墙内分隔，无人能走近；随着船越驶越远离种植场和医疗部，这一切会成为过去，就像围墙也被烟火掩盖，烧毁，将历史一一清洗。2169102突然哼起诗句。

    「人被困，想逃出生天，

    遍地围绕，城墙内活一刻都奢侈。

    烟在燃烧，焚烧每一秒，

    把记忆烧掉，将痛苦烧焦。

    被困的人纵使跪地求饶，

    留住了命，却保不住城墙内许下的诺言。

    被烧的，没有了根源，断绝了信念。

    被围绕的，在惶恐中生存，被掩割了意志。

    逃走了的，不敢回望城墙内的生活，

    分不清墙内墙外的界线…」

    4891听到2169102念诗句吓呆了。“怎麽会有人在如此危急的关头还有心情念诗呢？这个人真的有病啊。”4891心里这样想，偏偏却坐在这个人身旁。2169102继续念。

    「没有了，便是去去了；

    失去了，便是所有了…」

    当4891听清楚诗句的内容，又发觉其实很有意思，并不是乱说一通的儍话。2169102望向4891，说起话来。

    「我就是这样在JiNg神病房度过五年。」

    4891望着2169102，感到惊讶，不敢相信，原来有人可以如此生活，还五年了。4891无法想像这历程，对4891来说，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已经非常难捱，快要闷Si，但面前这个人竟然可以捱过了五年，真的不可思议。2169102见4891没有回应，继续说下去。

    「怎麽呢？不相信？」

    「不是，只是难以想像。或者应该说很佩服。」

    2169102望着4891笑起来，那份笑容特别灿烂。4891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