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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别了两条宠物鱼，程觉坐上了回c市的班车。

    到车站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下车那一刻程觉才迟钝地感到近乡情怯。他潜意识地不想回去，程芸凑巧打来电话。

    “程觉？你到了吗？”

    “快了。”

    “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打个车很方便。”

    “好吧，注意安全。”

    ......

    程芸为什么突然这么殷勤？以前都没说过要来接人。程觉不明所以，他点开打车软件，cao作了一会又返回主页，把手机丢回口袋里，抬起头，公交车站的指示牌就在前方。

    大中午的气温并不低，外套在暖阳烘烤下微微发烫，程觉正打算在阴凉处的长椅上坐下，112路公交车出现在街角，拐了个弯在程觉面前稳稳停下，“咔哒”一声打开车门——这正是他要搭乘的那一趟。

    这就是天意吧。程觉站起来，三两步踏上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车站到目的地要半个小时，车厢内存留的暖气给乘客营造了一个及其适宜的睡眠环境，程觉却很清醒。程芸没有让他去黄松清的别墅，而是说要他回以前母子俩住的房子谈事，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不等他思考出结果，“c市市立第一中学”的金色标牌出现在车窗外，时代在变化，市一中的校门已经推翻重建，入校采取刷卡制度，通道被分隔成数条，高处的玻璃通道上还有彩旗飘扬，正面经过时能看见熟悉的教学楼和综合楼，这些建筑物被重新粉刷，但是颜色依旧没有变.......不大的一方天地，囊括了程觉最重要的青春回忆。

    到站下车，程觉只带了一只旅行包，里面装了一套换洗衣物，还有两盒h市的点心特产。轻车熟路地走进小区，门口的保安换了好几拨，现在也不认得他，要他报出单元楼层号。

    “6单元1栋302。”

    保安消极怠工，没做登记就把程觉放进去，省了他一桩事。

    302的大门换成了高级的密码锁，和邻居对比突兀，程觉摁响门铃，室内传来隐约声响，是程芸来开门，程觉把特产交到她手上，程芸没说什么收下了。

    整个房子装修得焕然一新，老旧陈设被全部替换，家具装饰一应的欧式风格，看得出来装修者很上心，不到一百平的小房子硬生生承受住这样的富丽堂皇，而不显得逼仄。

    程觉生活过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做了多久的车啊？累不累？”程芸说话间，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没多久，不累。”程觉机械化地回答。

    沙发上坐着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大的是黄松清和前妻生的儿子，叫黄均，现在应该在c市念大一，听说是学艺术的，一头五颜六色的中长发束成一个低马尾，全身黑色，坐姿相当不羁；另一个是程芸生的，程觉同母异父的弟弟，黄煜辰，这小孩才九岁，在c市的私立双语学校上二年级，他胖的像个rou球，盘起双腿，抱着手机玩的出神。两人听见程觉进来，都防备地抬起头，黄均还只是面露不善，黄煜辰管理不好表情，挤眉弄眼的，意思是“我看你不爽”。

    程觉没工夫和两个小孩计较，他把旅行包放门口，准备谈完事出去找个宾馆。

    接过程芸递来的水，他喝了一口，不凉不烫，温度正好。

    “辰辰，叫哥哥。”程芸把黄煜辰的手机收了，小孩立刻伸手去抓：“我这把还没打完呢！”

    尴尬的眼神落到程觉身上，程觉放下杯子，说道：“没事，早知道弟弟在，我应该带点礼物。”他以为程芸把他约在这里，是不打算让他见自己的家人，没想到黄均和黄煜辰这两个“弟弟”都在。

    “那你怎么空手上门？”黄煜辰不依不饶地问道。

    黄均不屑的嗤笑声恰好让在座的所有人听了个清楚，程觉不做反应。

    程芸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们俩先回房间，我有事和哥哥说。”

    “那你把手机给我！”黄煜辰把手机抢过去。黄均“噌”地站起来。

    兄弟二人脸上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趾高气昂，各回各的房间。程芸又和他“寒暄”了几句，他们做戏似的一问一答，程觉渐渐开始烦躁，程芸仿佛就为了掐这个点，终于步入正题。

    “本来今天你黄叔叔想亲口和你说的，但是他临时有事，在公司走不开，所以我来说......你也知道这两年我们公司的状况不太好，之前老黄想扩大规模，办几个新的建材厂，但是这几个厂子都经营不善倒闭了，我们砸进去的钱没赚回来，反倒亏了大半，这倒还好......原先旧厂里的负责人在外赌博，借了高利贷，把我们本来打算投到一个大单子里的钱卷走跑路了，我们报了警，那些钱一时追不回来，就算找到人，指不定也被花光了，他本身就欠债，从他身上榨不出多少钱，现在我们没有资金，甲方说在规定时间内不能交货就得赔违约金......”

    程觉顺着她的话思考半晌，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

    程芸继续解释：“如果要赔付违约金，那我们只能申请破产了......为了筹钱，老黄已经把别墅卖了，我娘家都是穷亲戚，拿不出多余的钱，我们向黄家的亲戚也借了不少......”

    看她和盘托出的模样，程觉知道她这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自己，兜了一大圈才想到自己亲儿子，程觉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所以，妈想问你借一笔钱。”程芸坐在程觉边上，两人隔了两个沙发扶手，她的卷发垂落胸口，即使保养得当，皮肤上也不可避免地生出皱纹，她的眼神暗含忐忑，原本强势锐利的五官此时此刻却让程觉感到陌生的温和。

    程觉问道：“我这点存款够吗？”

    大学毕业时，程芸给程觉打了一笔五十万的巨款，加上他从大学到现在打工挣的，林林总总加起来有六十多万。程觉不是没想过买房，但是他既不想做房奴，也不想被掏空家底，存款越来越多，不断增大的数额转变成了一种安全感，被程觉捂得牢牢的，此时他依然不愿意借，但是毕竟是程芸亲自来求，他不禁动摇。

    程芸掐断了他拒绝的路。她言辞恳切：“剩下的一部分老黄准备问他的朋友借，已经谈好了，”见程觉犹豫，她微微倾身，把胳膊搭在扶手上，平静地说道：“你别担心，只要资金充足，接下那笔单子，最晚明年年底一定能把钱收回来，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妈，你要借多少？”程觉抬起头，问道。

    “我们还需要五十万。”

    迟疑几秒，程觉回答：“......可以。”

    最后一个音节匿迹，程芸脸上绽出一个矜持的微笑:“好，我待会给老黄打电话，今晚你留下吃个饭吧！”

    “好。”

    晚餐程芸亲自下厨，做了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