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 (第1/1页)

    cao场上稀稀松松地站着人，女生们挽成团，零零散散地在漆红地跑道上走着，路过篮球场时小声地交谈着，时不时朝场上看去，发出意味不明的暧昧笑声。

    宋陟没跟程子瑜一起去打球，体育课一解散他朝程子瑜摆了摆手，嘱咐对方待会去找他，自己就一头钻进了书店。

    书店旁边挨着一小片竹林，倒有那么几分高雅的味道，只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小卖部，常常是从小卖部出来的人比从书店出来的人多。

    老板娘是一个梳着齐刘海的瘦弱女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颧骨很高，瘦硬地凸出来，像是拿竹板垫出来的，说话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管是有人买了一大堆书还是只买了跟笔芯，她的语气都是淡淡的。

    小小一间屋子被分隔成两个部分，外面比较大一点的，摆的是教辅书和资料，外加一些文学名着，里头就显得逼仄些，都是些林林总总的言情读物或者科幻之类。

    宋陟一跨进书店大门就径直朝里走。

    他平时有空就会钻到书店里，去翻翻最近新到了什么，自己躲在书架角落里看，有时候一节体育课能看将近一半，直到快上课了才把书放下，偷偷塞进一个只有他知道的位置。

    书店里的人大部分都挤在外面那间，里头也有些人，但零零散散的，宋陟靠在角落里，压根就没人能打扰他。

    他从书架上很熟练地拿了本书，第二排左数第三本，宋陟每次都放在这个位置。

    他上回正看到关键情节，这次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还没看几页就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

    宋陟低着头看书，白色的纸页上慢慢爬上一道灰色的阴影，将黑色的铅字遮挡住，让他有些看不清楚。

    宋陟正看得起劲，他知道旁边来了人，但也舍不得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只当是程子瑜打球打完了，跑过来找他了。这个角落很偏僻，除了程子瑜知道，其他人基本都找不到这来。

    他把书朝旁边挪了挪，又看了几行字，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程子瑜一直没开口说话，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着，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宋陟等了一会，也没见对方说话，有点不耐烦地合上书，皱着眉头转过身，语气也有些不大好。

    “程子瑜你能不能——”

    他的话愣在了半空中。

    方知衍站在逼仄的过道上，他的身影遮住了宋陟的视线，叫他看不清后面零零散散的人影，只能看到那一双黑发下清泠泠的眼眸，像一块冰凉的玻璃，在窗棂透进来的几束阳光下染着斑驳的金芒。

    在对上那束专注的目光时，宋陟不知道为什么手一颤，拿着的书“啪”地掉在了地上。他反应有些迟缓地弯下腰，刚伸出手想去拿，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比他快一步碰到了书页，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背上十分明显。

    宋陟看着方知衍。

    他本来就靠在书架最角落里，方知衍朝前面靠近的时候他连躲都没地方躲，直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再次无可抑制地包围来他，方知衍才停下来，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宋陟校服领口下露出来的一小片锁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逼仄角落里彼此的呼吸声却十分清晰。

    方知衍看着他，右手摩挲着宋陟方才碰过的书页，将那本书递了出去。

    宋陟一把夺过书，侧着肩膀跑了出去，经过方知衍身边的时候跟他肩膀挨着肩膀，狠狠地撞了对方一下。

    他一口气跑出了书店，坐在篮球场边上的时候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盯着场上被人拍来拍去的篮球发愣，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方知衍身上的洗衣粉味。

    一只手突然重重地拍在宋陟的肩膀上，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还没扭头看，程子瑜的声音就穿进来他耳朵里。

    “哎，你咋在这坐着？”

    “我爱坐哪坐哪。”

    “光看着多没意思，打几场呗？”

    程子瑜抱着球坐在宋陟旁边，勾着宋陟的脖子问他。

    宋陟推了他一把，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嫌弃两个字，说：“你丫能不能别靠这么近，还不嫌热吗？”

    程子瑜撇了撇嘴，朝宋陟旁边又挪近了一点，十分欠揍地说：“啊？是吗？我怎么觉得不热呢？”

    眼见宋陟要捏拳，程子瑜慌忙转换了话题，“哎哎哎，宋哥，你看，那不是白秋雨吗？”

    宋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隐约只能望见一抹纤瘦的背影，十分模糊。

    他拍开程子瑜的手，从台阶上站起来，垂眸揶揄地笑了笑，“得了吧，正脸都没看到，你就敢说人家是白秋雨？”

    程子瑜也抱着球站起来，跟在宋陟后面，带着八卦的口吻问到：“宋哥，你跟白秋雨进展咋样？”

    怎么样？

    宋陟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关注白秋雨了，虽然也有人会在他们俩同时出现的时候窃窃私语，但他好像没有一开始那种劲头了，每次他送点白秋雨什么东西，对方都会很巧妙地回送一些价值相当的礼物，让宋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嗳，我说，你俩拉过手没？”

    宋陟停下脚步，程子瑜差点撞他身上，怀里的球都掉了出去。

    他等程子瑜捡完球，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程子瑜一脸期待地靠了过去，耳朵都恨不得竖起来，却没想到下一秒宋陟拉起他的手，特别认真地跟他说：“你不知道想知道拉没拉过手吗？来，我现在就跟你拉一个让你看看....”

    他的手指还没穿过程子瑜的指缝，对方就跟碰着烫手山芋一样甩开了他，一边叫一边朝后退，“别别别，我可是纯种直男，就算是你我也受不了，跟个小情侣似的.....”

    宋陟笑着把球砸进他怀里，却在程子瑜说出“小情侣”这个词的时候愣了一下，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在器材室方知衍按着他的手，跟他五指相交。

    他很快掩饰了下去，跟程子瑜在路上打打闹闹，一直谈笑着走到了教室门口。

    程子瑜左手抱着球，右手搭在宋陟肩膀上，两个人十分亲密地说笑着，声音从走廊传到教室门里面，让方知衍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宋陟没防备教室里还有人，他跟程子瑜回来的算早了，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方知衍坐在教室里，正一瞬不眨地看着他们。

    宋陟挂在脸上的笑凝固了，他突然有点不自在，又有点心虚，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勾在程子瑜背后的手也放了下来。

    程子瑜看到方知衍也在，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跟宋陟规规矩矩地走进了教室。

    宋陟跟在程子瑜后面，经过方知衍座位的时候走得格外快，那一丝洗衣粉的清香也就很快飘过了。

    他刚走了几步，心里正想着刚从程子瑜的话，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阵声音。

    “宋陟。”

    方知衍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