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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愚蠢与聪明 (第1/1页)
傅屿从地狱里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冷淡地说:“怎么是你。” “傅屿,不能这么没礼貌。”戴着方框眼镜的男人微笑着,“上次在平港见面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吧,都不想我吗?” “姜医生,你出现在这里,说明我彻底变成神经病了吗?” “通常我们不会使用这种侮辱性的词汇,而是用‘精神病人’这种说法,况且严格意义来说,你只是‘人格障碍患者’。另外,即使是个精神状况正常的人,被急速注射过量致幻剂之后也可能发生许多不可控的事。” 傅屿支起上半身,他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左手正在输液,看了眼架子上的袋子只是生理盐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很快,他想起来更多事情。 “简叙安呢?” “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送我来这儿之后就走了吗?” “不,他昨晚守了你一夜,直到刚刚见你快要醒过来才被警官叫出去了。” 姜医生见傅屿缓慢地眨了眨眼,方才的急切消失了,温顺地将视线挪到房间门上那块不透光的玻璃格子上,现在当然看不见简叙安,但他知道了简叙安就在外面,连语气也轻快了不少:“哦,这是怕我跟简叙安串供呢。” “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只是在那之前得先回答一些问题,就像你最初由精神科转介到我这里时一样。对你来说不是陌生的事,对不对?如果你现在感觉身体状况还行,我就叫精神科医生进来了。” 傅屿点点头。 姜医生把人让进来,自己退到后面不作打扰。精神科医生是当地公安指派的,已经提前向他了解过之前的咨询情况。他提交了最初傅屿转介到他这边的医院证明、他保留的看诊记录以及这几个月以来傅屿因为家庭环境变化而中断会面后简叙安每隔一段时间定期跟他联络的笔记。精神科医生颇为意外地翻阅最后一份资料:“除了情绪感知能力异常低下,这名患者之前没有任何明显悖离常人的行为,并不影响正常社会生活,家属能配合追踪到这种细致程度的还真不多见。” 这只能说没有“被发现”任何明显悖离常人的行为,姜医生在心里想,至少明面上,这简直就是一份完美的证据。 他丝毫不怀疑简叙安对傅屿的用心程度,但他回忆起他们的第一次会面,简叙安接替入狱的傅盈而来,对傅屿的情况进行过非常详尽的了解,显然自那之后也有刻意在学习相关的知识,后来的定期联络中时不时会向他提问,其中有一次确实包含了傅屿的反社会和犯罪倾向。 他出发得匆忙,不可能将那些次要的信息也一并整理带来,他得回去查查录音,听听简叙安当时究竟是怎样问的,能否推测出问的目的是什么。 对傅屿的问询结束后,姜医生对精神科医生做了个手势,得到对方的同意后直起身来:“傅屿,我需要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他推了推眼镜,“你砸下扳手的时候,有没有认出来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哥哥?” 他与傅屿相处过一段时间,能注意到傅屿身上的淡定消失了一瞬,然而还没能发掘出更多,傅屿就已经恢复了一向的理性与漠然,对他笑了笑,指尖轻轻揭动手背上贴住输液管的胶布:“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袭击我哥哥?” 房间门打开,两位医生都出去了,时间应该没过去多久,只是傅屿感觉尤其漫长,总之他将胶布揭来揭去,针口都出血了。他想拔掉针出去,但他必须忍耐,他得像在小渔村那次一样等待简叙安来找他,而不是制造更多麻烦。 房间门终于又打开了,他抬起头,看见简叙安出现在病房门口,右前臂缠着石膏,用绑带挂在脖子上。除简叙安之外,还站着姜医生和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 简叙安撞上他的目光,状若无意地挪开了。 “我说过了,”简叙安挺疲惫,但对警察维持着温文有礼,“我很确定他那时候已经认不出我。” 为首的警官没说话,谨慎地审视了一圈,如同一台人工测谎仪。 “姜医生已经证实,我弟弟一直具备正常社会生活的能力,并且从来没有犯罪倾向。一个比自己大十岁、有权有势、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要侵犯他还给他注射了致幻剂,他不过是出于自我防卫而做出反抗。”简叙安有条不紊地叙述,顿了片晌后换了种不着痕迹的温和,“他才刚满十八岁,马上要高考了。” “你说的我能理解,我们也是按程序做事。” 警官干巴巴地开口,但面色柔缓了一些,简叙安见好就收。 警官朝向病床:“傅屿,你觉得身体还能支撑一阵吗,我们想做个笔录,需要你回忆一下昨晚发生的一切事情。” 傅屿首先看向简叙安。 “小屿,别害怕,实话实说就好了。” 简叙安像个普通家长那样宽慰他。分明是假话,简叙安很清楚他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傅屿的视线从头到尾没有移动过:“你的手骨折了吗?” “没大碍,桡骨骨裂而已,养几个星期就好了。” 傅屿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儿,转向警察。见状,简叙安和姜医生一起带上门出去了。 简叙安一路走到医院外部的吸烟区,掏出烟盒取了一根,对跟在后面的姜医生微微点头,姜医生也取了一根,靠近替两人点了火。 简叙安吁出一团烟雾,左手揉了揉眉心。 “辛苦了,”姜医生说,“昨晚一夜没睡吧,您受伤了,本来也该多休息才对。” “我没事。”简叙安抽得又凶又急,香烟很快燃了一半,他在烟灰缸边沿敲落灰烬,“姜医生,请容我单刀直入,我很感激您提供的帮助……” “简先生,我打断一下,”姜医生笑道,“您这说法像是我在作伪证,这可不太妙。” “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是有执照的心理治疗师,傅屿在十七岁时由医院转介到我这里,无论是他和我的谈话还是他在社会中的行为——当然,心理医生并非无所不晓,只能说——从我已知的信息分析,没有一次认为他需要转回去。我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所陈述的都是事实。至于这次的事情,刚刚精神科医生的专业判断您也听见了。” 简叙安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身形微微颓下来,丝毫没有方才与警察对话时的游刃有余。姜医生认为自己擅长的是观察而非下结论,无法断定简叙安目前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问出:“所以,他的确纯粹是被致幻剂影响了……” “简先生,有件事人们常常容易混淆。”姜医生盯着简叙安指间灼烧的烟丝,“有些人会说像傅屿这样的人脑子有问题,”食指点了点太阳xue,“但那绝对不代表他们比我们蠢笨或愚钝,相反,在那之中聪明的家伙大有人在,我们可得留点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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