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普通的愿望 (第1/2页)

    临近年关，汽车站人满为患。

    去石溪的班次很少，沙里上车时，车里几乎快满人。他眼扫着座位指示走到末端，靠走道位置的大妈移开身子，沙里小声道谢后挤了进去。

    车子缓缓驶出，熟悉的乡音让他有些恍惚，他已经四年没回那个地方了。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皮革味和各种吃食的味道，没休息好的沙里闻着有些难受，他掏出口罩戴上，紧抱着怀里的背包望向窗外。

    背包里，是他所有的希望。

    要数沙里为还这笔钱吃过的苦，还真的数不清。还没完全接受父母离世事实的沙里，被沙庆福等人推着坐上其表弟的车到工地谋生。在工地时，那位表弟私下克扣沙里工资，四千多的薪水只给他两千一个月。被沙里发现后耍赖皮不认账，还让沙里爱干干不干滚。

    无法忍受这种不公的沙里直接离开，后来他就这座城市里开始流浪，他干过很多活，发传单，洗碗，大热天穿厚重人偶服招揽客人，进过厂，当过保安。没钱的时候他捡过废品，甚至睡过地下通道。为了省钱，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最后导致人营养不良，瘦脱相。

    要知道当年他是班里有希望考上大学的那批人之一，他被迫辍学那时，离高考只剩四个月。

    不过无所谓了，所有苦难都即将过去。

    沙里已经看好了墓地，那是他下一阶段的目标。他不仅会过好自己的人生，还会实现父母的心愿。

    大巴车抵达石溪，下车时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沙里打了个冷颤。他招来一台载客的三轮电动车，报了个地址。

    随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心里难免近乡情怯。对于这个地方，沙里的感情太复杂。

    沙里在村口下车，朝记忆中的地方走去。路上他遇到些认识的婶婶伯伯，顶着对方难以言喻的眼神对他们打招呼。那些人也没说什么，只是惊叹了声，说阿里回来了啊。

    等在早已陌生的‘家’门前，沙里鼻头发酸，他用力拍打门板。

    来开门的是沙庆福的小女儿，沙小妹一看见沙里便将人上下打量个遍，目光落在他的羽绒外套时露出惊讶。

    沙里没理会她，越过人直接进屋，身后的沙小妹不屑地哼了声。

    屋里，沙庆福一家都到齐了，估计就等着沙里来。

    沙里懒得再跟他们维系那点子亲情，开门见山道：“钱我带来了。”他拉开背包链，露出里面厚厚一沓红纸币。

    看到钱这家人眼都直了，沙庆福刚想伸手，沙里就把拉链拉上，“欠条和骨灰。”

    沙庆福瞬间气得吹胡子瞪眼，脸颊肥腻的老rou抖动着，“我们还会赖你的不是？”

    沙里没理会，态度很强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沙庆福冷哼着，背手离开客厅。过了会儿，他抱着个瓷罐回来。

    沙里盯着那罐子挪不开眼，眼眶微微泛红。那曾如雄伟高山为他遮风挡雨的两个人，死后竟就只剩下这一点点。

    沙庆福把欠条和骨灰放在桌上，沙里卸下背包递过去。

    沙庆福的大儿子沙满金一把夺过，急急忙忙拉开拉链把钱倒在桌上。他拿起一捆钱，手指在舌头上一抹，一张张细数着。

    沙里把欠条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裤兜，抱起瓷罐往怀里紧扣，生怕又被人抢去了。

    沙庆福的老婆伸长脖子紧盯儿子数钱，又横了沙里好几眼，嘴里不喋不休骂着：“在外过上好日子也不知道帮扶一下家里的穷亲戚，没良心的白眼狼。”

    “可不是嘛，穿的都是牌子货，一般人买不起咧。”沙小妹在一旁用浓厚的乡音阴阳怪气，眼神黏在那贵价外套上挪不开，不屑中又满是嫉妒。

    沙满金点完后朝沙庆福点头示意，沙里没等他们说话，抱着骨灰就走了。

    身后传来沙庆福的谩骂，沙里全当没听见，他低头对着瓷罐低语：“爸，妈，我带你们回家。”

    外头艳阳高照，阳光落在沙里身上暖烘烘的，他还是忍不住湿了眼。

    终于结束了。

    走出村口，沙里在路边等过路拉客的三轮电动车。他给爸妈断断续续说了这些年的事，本着报喜不报忧，他从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挑着糖给爸妈吃。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沙里哽咽着，语气却委屈地像幼时受欺负后不敢说真话让爸妈担心那样。

    这时，身后忽然窜出一台摩托车，吓得沙里左脚踩右脚摔在地上，怀里的瓷罐失手滚了出去。罐口被撞开，里面的东西洒出。

    摩托车司机回头对沙里的‘挡道’怒骂了几句，油门一拧，人溜没烟了。

    沙里僵在原地，神情呆滞地看着地上的东西。

    他颤栗着用手撑地，一点点拖着身子往瓷罐爬去。他扶起瓷罐，伸手往里掏了把。

    沙里泪眼婆娑，摊开的手心禁不住痉挛。到了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风在耳边呼啸，沙里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在黄泥路上狂奔。他一脚踹开了大门，歇斯底里朝里喊：“沙庆福！我爸妈呢？”

    “你爸妈不是给你了？你想耍赖是不是！”沙庆福指着他大发雷霆。

    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这一无赖，沙里将罐子一倒，深褐色细碎的泥土从瓷罐一涌而出。沙里压着崩溃的情绪，声音沙哑问道：“你们当初压根就没给我爸妈收尸是不是？你们骗了我！”

    被拆穿的沙庆福顿时脸涨红起来，语无伦次吼着：“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爸妈已经给你了，你别想诬蔑我们，我们两家已经两清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沙里声泪俱下。他不理解，为什么人可以这么坏？为了钱，居然可以做出如此不顾亲情的缺德事。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哥哥，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明明他父母在世时，没少帮过沙庆福一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