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长大 (第1/1页)

    最近只要爸爸mama起床开始收拾店面，舒山亭也能跟着醒了，天还有点黑，楼下时不时传来叮叮咣咣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他侧过身枕着胳膊盯着窗户上涂鸦的小蜗牛出神。

    这还是五年级的时候夏池风画的，他说舒山亭就像小蜗牛，一害怕就缩进壳里不出来。后来这家伙买来了彩漆涂在上面，还会定期检查蜗牛有没有掉颜色，定时补漆。

    舒山亭拿出枕头下面偷偷买的火车票，夏池风说得对，他就是只小蜗牛，不如别人聪明还喜欢逃避。

    “建军！舒建军！你怎么了！！”楼下传来林英近乎崩溃的声音。

    舒山亭慌忙下楼发现爸爸躺在地上已经拭去了意识，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舒山亭竟然冷静了不少，他提醒mama不要乱动爸爸，马上叫了救护车。

    突发脑溢血，情况不乐观，还在抢救中。

    林英满眼是泪，坐在舒山亭身边，冰凉的手紧紧握着舒山亭。

    “mama没事的，不要害怕。”舒山亭不停地做吞咽，他尽力保持着冷静，掩藏好自己心里的恐惧。

    “你爸爸如果有什么意外······”

    “妈！不会的。”舒山亭揽着林英的肩膀轻轻拍打，一下一下偷偷数着节拍，他想让自己跟着节奏放松下来。

    忘记一路上是怎么到医院的，林英的哭声一直在耳边，搅乱了他的思绪。怀里的mama原来和他相比已经这么瘦小，无所不能的爸爸也能被病魔轻易击倒，他还一直任性地像个小孩子一样。

    夏池风在校门口没有等到舒山亭，打了几个电话才打通，课都没上直接请假来了医院。

    在看到夏池风那一刻，眼泪徘徊了很久，最终回流再一次粘连住舒山亭摇摇欲坠的坚强。

    夏池风问舒建军的状况，舒山亭把嘴唇抿得发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一个瘦弱的女人被倚靠在比她高大得男生怀里，那个男生看似挺直了身板靠着椅背，其实坐在他身边的那个最高大得男生是他的支撑，不仅是身体支撑更是精神支撑。

    夏池风的到来，让舒山亭在绝望和不安中打捞起仅剩的勇敢，会好的，爸爸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手术很顺利，只是一直到晚上舒建军还是没醒。

    一天下来三个人都没有好好吃饭，看上去都很疲惫，晚上丰悦给大家送来了相对可口的饭菜，帮忙换了单人间，还顺便找了一个专业的护工。

    “山亭啊，你跟着丰悦阿姨和小夏回去，mama自己在这里照顾爸爸就可以了。”

    舒山亭怎么可能放心的下他坚持不走。

    “明天还有课，你已经耽误一天了，听话，这里不是还有帮手？”林英说。

    “是啊宝贝，你现在马上要高三了，不能耽误课程的。”丰悦也跟着林英一起劝舒山亭，“我们先回家，明天放学和池风一起来好不好？”

    “医生都说了爸爸很快就会醒了，只要醒了mama就给你发消息，而且房间里住三个人就会有点挤，现在不需要人手，你还会耽误课程。”

    除了担心，的确现在也做不了其他，舒山亭不想让mama费心劝他，今天她已经很累，所以同意了，先回家里拿了书包又跟着夏池风和丰悦回了夏家。

    夏池风今天一整天一直跟在舒山亭身边却很少说话，一路上舒山亭不讲话，夏池风也没有挑起什么话题，丰悦见两个孩子心情都不好，也保持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几乎一直到舒山亭躺到床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舒山亭躺在床的一侧，像是故意留出了那块空位置。夏池风进门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安静的房间依旧可以听得清晰。

    舒山亭没动，夏池风看不清他是不是已经睡着，用最轻的动作躺下，他没有关灯，而是又往舒山亭的位置轻轻挪了一下。

    毛茸茸的脑袋很快凑了过来，抵着夏池风肩膀，舒山亭的呼吸总是很轻，现在也是，但是有了很小的抽泣声，然后越来越大。

    夏池风指尖穿过柔软的头发，轻轻按捏着舒山亭的头皮，他感受到自己的睡衣湿了，舒山亭瘦削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

    另一只手上下有节奏的抚着舒山亭的后背，是安慰，更是让舒山亭呼吸通畅，他每次哭就会兼顾不了呼吸，进而喘不过气。

    “我真的又蠢又自私，爸爸mama每天那么辛苦，就因为不愿意跟陌生人讲话，都从来不主动帮他们分担一点工作。直到做手术前填单子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有那么多基础病，血压高、血糖高、重度腰肌劳损，这些都是会吃药的，我竟然从没有发现。”

    “不仅蠢，还没有自知之明，没有一个男生该有的责任感。爸爸mama年纪大了，我却一直躲在他们的庇护下，遇到一点挫折就想着放弃，就想着逃避，明明自己已经够平庸了，还不愿意努力。”

    “你明明什么都比我强，还比我努力，我除了偷懒，迷茫，动不动就陷入没用的无病呻吟里，真的是一无是处！”

    哭声越来越大，夏池风的睡衣很快就被湿透了，怀里的人哭得身体颤抖，夏池风另一只手把舒山亭往自己怀里紧紧揽住，下巴抵在舒山亭的头顶，鼻尖的酸楚，眸底温热。

    舒山亭在自责，夏池风在揪心，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舒山亭在难过，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很爱你，所以才会瞒着你，不是你的错。”夏池风轻轻抚摸着舒山亭的头发，想给他充足的安全感，“也许有时候是我们的失误，都想把你保护好，都觉得不需要让你去承担什么，忽略了其实你已经在慢慢长大，变成一个可以承担责任的男子汉了。”

    “你好会给我推卸责任。”舒山亭带着哭腔，声音闷闷的。

    “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啊，”夏池风说，“现在我也发现自己这样做是错的了，以后改好不好？”

    “是我要改才对，你看你都这么优秀了，还这么努力，我这种平凡的人，还会时不时逃避你的督促，还爱偷懒。”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认真的夸我。”

    “真的。”舒山亭推开夏池风很认真的看着他。

    “好！那以后你也更努力，好不好？”

    “好，重新做人。”

    舒山亭的手机响了，是林英打来的，舒建军已经醒了，她让舒山亭不要担心，好好休息。挂了电话，舒山亭终于松了一口气，使劲擦了擦眼泪。

    “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你今天精神紧绷了一整天。”

    舒山亭躺下，静静看着天花板，不是最坏的结局，就是老天在给他机会，所以要紧紧抓住才对。

    还有那么多爱他的人，在等着他变得更好。

    “大池风，谢谢你。”

    夏池风笑了，舒山亭知道这个笑是欣慰，也是安慰。

    “还去西藏吗？”夏池风问。

    舒山亭看向夏池风，先是惊讶然后抿着嘴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你都知道啊。”

    “嗯。”夏池风挑眉点了点头，“你在想什么还能瞒得过我吗？”

    “大家都在进步，我还是停滞不前，就有点迷茫，说到底就是在逃避。”舒山亭不敢看夏池风，手里攥着夏池风的衣角不停地揉搓，“我也是前天偷偷买的票······”

    “如果很想去，什么时候想了，让我陪你去好不好？”

    “嗯！”舒山亭认真地点头。

    累了一天，终于放松下来，舒山亭有点撑不住打起了哈欠，跟小时候一样，舒山亭难过的时候喜欢抱着夏池风的胳膊哭，然后被哄好了，抱着胳膊安静地睡着。

    柔软的呼吸偷偷钻进布料，一点点招惹着夏池风敏感的皮肤，很温暖，很调皮。

    夏池风用最轻的动作关掉床头的灯后，侧身抱住舒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