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世界（二） (第2/2页)

为恐惧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布满冷汗，不用猜就知道是黏腻的，摸起来并不舒服，然而谷声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拼命熨烫着林封掌心的温度。

    一路上林封心不在焉，或者说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谷声的身上，直到牵引他的人停下来，他才恍然抬头，同时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门户敞开的宗祠内摆放着一座显眼的高大石像，正中央供奉着袅袅香烟。长桌下的蒲团凹陷，不难看出有信徒经年累月无比虔诚的祭拜。

    屹立于此的石像已有些年头，但这并不能让林封感到吃惊。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真实存在的石像与他记忆里的那座截然相反。

    石像慈眉善目，自带一种悲天悯人的气度，犹如真的存在济世救人的神性。而他记忆里那座浑身邪气，面目可憎。

    那些烧成黑炭的人口中的“山神”，为什么跟他眼前的石像截然不同？

    在他沉浸在思考中的时候，身旁的谷声早已跪拜在蒲团上，三拜九叩。

    结束后，谷声站了起来，他凝视着石像若有所思，林封恍然间从他的眼中瞧见了一丝落寞，转瞬即逝。

    他转过身时，已是一张笑脸，对林封提出邀请，“林哥，你要不向山神许个愿。”

    见人依旧不为所动，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温柔的话语像是蛊惑：“信山神者，必实其愿。”

    见识过可怖的山神，林封哪里还能相信这些鬼话。

    他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不了，我是无神论者。况且，我想要的，山神应该做不到。”

    他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这个山神肯放他离开，下半辈子绝对每日烧香供奉。

    谷声不再过多口舌纠缠，恰好门外处突然传来异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慌地拉起林封的手。

    “来不及解释，你先进去。”谷声匆忙地将疑惑的林封石像高台下的布帘后，随之自己也钻了进去。

    本就狭窄的空间挤进两个成年男人，实在有点不堪重负，更别提两个人的姿势都有些奇怪，尤其是当谷声的半个身子都压在林封的身上，脑袋也埋进他的胸口。

    有弹性的柔软触感让谷声红了脸，他尽量撑着脸，但鼻尖难免还会接触到。

    被强行安排的林封一脸茫然，刚想张嘴却被人一手捂住，谷声指了指自己的唇，做出“嘘”的手势。

    林封搞不懂他如此转变的原因，但还是将脱口的话语咽回去。

    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外面传来的异响声吸引过去。

    能听出是两个人在争吵，并且交谈声离他们所在的方向越来越近，林封的心突然悬起。

    “按规矩，今年该轮到的是死牲，按理要从你们村出，你最好把儿子的岔子摆平。”

    听声音是个年迈的男人，语气很淡，吐字也慢吞吞，但让人凭空生出一份压迫感。

    另一个人立马附和，讨好中又带着谨慎：“这点岔子不会对山神祭祀有任何影响，请大家长不用担心。”

    大家长？

    听到熟悉的词眼，林封心中泛起波澜。

    在那个诡异的夜晚，他也听到有人称呼为首的老人为“大家长”。

    “嗯？找到替补你儿子的人了。”被称为大家长笃定地说道。

    “村东头那家，他家的疯儿子听说还没死。”那人继续温声说着，但内容却是十分恶毒，“山神只会庇佑他虔诚的信徒，其他人死掉也是应该的。”

    话音落下，大家长并没有出言反驳，随后林封听见一声拐杖捶地的声音。

    “最好如此，出了岔子今年的死牲就是你。”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大概是向外离去，推门之前林封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手段温和点，别落下口舌。”

    另一个人轻声回应道：“是。”

    直到确认人已经离去后，谷声的手掌还固执地捂住林封的唇，以至于炽热的呼吸全部扑洒在他的手心。

    林封有些不适应，连忙扒开捂住自己的手掌，“好了。”

    紧接着就见谷声一脸歉意，解释道：“很对不起，忘记今天是山神休沐的日子，要是被大家长发现，我就死定了。”

    这场对话绝不只落进林封一人的耳朵里，但谷声的反应很冷淡，没有任何评价。

    “你真的很奇怪。”林封皱着眉说。

    而谷声不以为意，从桌下钻出来，“那是不是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很特别。”

    在狭小的空间里蜷缩久了，林封的腿有些发麻，一个不注意间身体向后仰去，幸亏手部即使撑地，才没摔下去。

    然而当手指触碰到异物时，他好奇地往手部看去——

    一本破旧泛黄的名册安静地放在那里。

    林封不受控制地拾起来，名册明显上了年头，腐朽味很浓。

    册子封面似乎是被火烧过，只剩半边，扉页上也是模糊不清，林封只勉强辨出一个“死”字。

    翻开来后发现，这应该是类似于族谱之类的东西，里面记录着很多人的生辰八字。

    看样子每隔三年便会记录一次，每次的人都各不相同。

    林封看不懂表达的意思，刚想放回远处，书页一下子翻到最后一页。

    那处赫然清晰地写着令林封有些震惊的一行字——

    “谷声，谷氏七代子，业障已消，不入轮回，身死，魂散，以死牲之礼祭以山神。”

    与此同时，帘外传来谷声的声音，“哥，你怎么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