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永州清宴 (第1/1页)

    一日日过去，紫云门少了许多长老和弟子，仙门中人士反复、终日争执不下，直到散月真人自请辞去掌门之位，众人才算愿意休养生息，选出了新的掌门。

    瑞城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与紫云门的各种往来也未曾断绝。在隆冬时节，瑞城城主邀请同道在永州城中聚会，与紫云门对比，他家运势正旺，无人敢不给瑞城几分薄面。

    这一日，永州清宴再度开启，褚公裕作为东道主，站在大堂中迎接。此事虽是褚崇之决定的，此刻他人却不知去了哪里。褚公裕笑着看朱厚平走近，想起了此人做的活人献祭之事，面上也不甚好看起来。

    朱厚平在他面前站定，穿着明黄的长袍，腰间别着玉带，全没有过去草莽般的游侠气息。

    “褚公裕，别来无恙啊，”朱厚平轻浮地抓了一把他的腰带，笑着问好，他看着褚公裕除了鞠躬便没有任何表示，便遗憾地摇了摇头，“你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我还送过你一件披风。”

    褚公裕冲着对面笑了笑，“你只管喝酒作乐，我并不妨碍你什么。”

    “从前我都是因为师妹的话，才与你们生疏，师妹死的那样惨，我才知道你们主仆的好。”朱厚平又上前两步，弯下腰将褚公裕揽在怀里。

    他们挨得近，褚公裕能看清对方脸上闪着金光的符文流转，将朱厚平俊俏的脸勾勒出异样的美感。那扭曲的金纹从他的眼睛下流淌出去，在他左边的半张脸上蔓延开，隐约像是某种字符，褚公裕看得出神，不免探出头细看。

    随着几声恭维，褚崇之在人群簇拥里走了过来，朱厚平见了他，才放开了手臂，也一同走上前去，几人笑着交流，大大咧咧地往宴会大堂里走进去。

    褚公裕看着路过的褚崇之对他警告似地摇头，便知道那人想错了主意，他笑着看几人路过，仍旧是站在门口等候。

    门口的房檐上，挂着几个月影卫，他们特意露出了影子，叫他看看远处来的人。那人确实不同凡响，不佩罗囊而自丽，不傅香粉而自华，目光眉彩有凌云之气，正是碧霄仙子燕秋珍。

    “道友，我有准备一份薄礼，却没有邀请，不知可否入内？”燕秋珍对褚公裕行礼，笑着问道。

    褚公裕听见屋顶隐约传来的笑声，仍旧是点头欢迎的模样，他不知月影卫将此人引来有什么目的，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看着燕秋珍进了门，他便瞬移到屋顶，日头正大的时候，月影卫却各个衣着严实地蹲在一处，齐齐看着走上来的褚公裕，静默无声。

    “你们什么打算？”褚公裕望着持刀披甲的月影卫，颇为愤慨地问道，“伍百出走，也非我所愿，怎可一应怪在我身上？”

    月影卫皆不应言，其中有人冷笑，光天化日之下，也让人胆寒。褚公裕深感不妙，却也无法，只得仍旧下去接客。

    当日正午，宴会正式开始，褚崇之与众人言谈话毕，举杯与客人同饮后，各自吃菜，并无多话。正当这时，寒山谷城主朱彻突然从座位上走出，向众人行礼，向首座的褚崇之敬酒，两人饮过，朱彻便笑着说道：“褚君，我与你父交情甚厚，曾约定子女长大，必有婚配。如今褚裴已去多年，不知贤侄是否仍愿遵守当日约定？”

    “我妹已亡，不能与你家结亲。”褚崇之站起后，众人皆静，不知这又是哪一出戏。

    朱彻闻言，笑道：“我们修仙之人，重信用而不重子嗣，若说褚瑞娥，曾是我的徒弟，却也泼辣无礼，与那紫云门中弟子苟且，我深不以为儿媳人选。”

    褚崇之皱眉，瞥了一眼朱厚平，回答道：“你家虽不重子嗣，我却不行。”

    朱彻哈哈大笑，在大堂中来回踱步，叹道：“我虽是偏远山中的人，也知道城主非我儿般配所在，厚平常和我说起你，只有敬爱之心而已，我说的，是褚裴的另一个儿子。”

    褚公裕本来只是看戏，听到褚崇之惊呼，才意识到是在说自己，他放下碗筷，站起来对朱彻回礼，“世叔荒唐，我虽有城主赐名，不是正经的主子，这联姻之事，我与你们少主，怕是不相配的。”

    朱厚平本来只是坐着，闻言却也激动起来，他站到父亲身旁，对上座两位走过来，十分热切地握着褚公裕的手腕，说道：“你上不得台面，怎么在这吃酒？崇之没回来前，都是你掌管瑞城事务，又有城主赐你姓名，如何不算主子？”

    这样说着，朱厚平将眼睛黏在褚崇之身上，深吸一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我与褚兄闹得不愉快，他还曾百般为你辩护，你知道他待你和亲兄弟是一样的。”

    朱厚平说着，不曾拿开紧握的手，他见褚崇之对此无知无觉，仍旧转头回来看着褚公裕，两人对视，褚公裕全然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发难。

    “我与你早有旧交，从前送你的雀金披风，你还收着吗？”朱厚平亲切笑道，双手握着褚公裕的手掌，交相摩挲，身子又不断前倾，几乎要与褚公裕抵肩相贴。

    “你们早有旧交？我怎么不知道？兄长，你不曾和我说过。”褚崇之转过头来，强笑着左右巡视两人，咬牙切齿道。

    “如此就是了，我们婚约照旧，日后我定登门拜访，与贤侄详细商议此事。”堂下的朱彻闻言，仍旧举起酒杯，对剑拔弩张的几人敬礼，痛饮了一杯后，笑着回席。

    褚公裕看着褚崇之愤怒的目光，一时无言，他手中忽地感受重量，低头一瞧，是朱厚平把一块双鱼玉佩塞在他的手里。那人握着他的双手，且笑且说，“如峰，我与你定能成此好事。”言罢，又重重握着褚公裕的手，深深看他一眼，仍旧下去归席，与他父亲举杯，众人皆去庆贺，一时间座位边上人满为患。

    褚公裕坐下后低头去看玉佩，被褚崇之一把夺过，两人正无话见，酒席上又起一人，举杯向上座走来。

    “褚兄做得好事。”燕秋珍笑容满面地开口了，她今日穿得一身天蓝罗裙，胸前绣着凤凰花纹，头戴金饰，两耳带着明月环，正是美人新妆，让人见之便心生爱恋。

    褚崇之抓着玉佩也不能发作，见到许久不见的碧霄仙子，疑惑之余，还是强忍着举杯和她喝酒。

    “褚兄不忘旧时盟约，可还记得你我幼时之情？”燕秋珍饮酒后放下杯盏，面色羞红，众人见状，都知其心意，各自哈哈大笑起来。

    褚公裕见状，发现他们二人竟不知不觉各自被分配了伴侣，姻缘如此错乱，值得一笑。他看着褚崇之独臂握住酒杯，无言地饮下了又一杯，在众人的吆喝中长久无话，那朱厚平送的玉佩，已被他扔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