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镜中裂痕 (第2/2页)

底那根绷到极限的弦。冰凉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袜子传来寒意。她走到书桌前那面裂了缝的小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左脸颊上，五道指痕虽然褪了些肿，但轮廓依旧清晰可见，像烙上去的耻辱印记。那双昨晚还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空洞。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麻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个被称之为“nV儿”、却在关键时刻被当成累赘甚至货物的人。

    她换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动作机械。然后，她深x1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勇气踏进战场，才轻轻拧开门锁。

    客厅里弥漫着一GU更加沉重的Si寂。昨晚翻倒的凳子没人扶起，碎裂的瓷片依旧狼藉一地，那把沉重的菜刀还静静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刃口的寒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空气中还残留着劣质香烟和绝望混合的呛人气息。

    母亲就坐在那张小小的、边缘已经磨损脱漆的餐桌旁。她没有开灯，灰白的光线从脏W的窗户透进来，g勒出她僵y的侧影。她面前空空如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好哪怕是最简单的早餐。

    听到知凛的脚步声，母亲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眼袋青黑，但里面没有泪水，也没有昨晚的愤怒和歇斯底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被cH0Ug了所有生气的空洞。那目光像两潭结了厚冰的Si水，冰冷地、没有任何温度地落在知凛的脸上，尤其在她左脸颊的红痕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里没有心疼，没有后悔，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和深深的失望。

    知凛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像没看见一样，垂着眼帘走向厨房角落那个同样破旧的小冰箱。她拉开冰箱门，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小袋吐司可怜地躺在角落里，y得如同石头。

    她拿出一片已经变y发g的吐司。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别吃了。”

    母亲的声音响起来，g涩、平板，没有任何起伏，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

    知凛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仿佛没听见。她拿着那片冰冷的吐司，走到餐桌旁，拉开母亲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也别去上学了。”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冰冷，更加清晰，像在宣读一份判决，“我们家，养不起你这样的nV儿。”

    “我们郑家，没有你这样拿刀对着外人、还敢顶撞父母、咒骂亲爹的‘nV儿’！”

    最后两个字，母亲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和彻底的划清界限。

    知凛握着那片y吐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她的身T几不可察地僵y了一下。她抬起眼，迎上母亲那双空洞绝望、却又写满冰冷控诉的眼睛。

    没有解释。

    没有争辩。

    甚至连一丝委屈或愤怒的波澜都没有在她眼中掀起。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过后的Si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寂。她只是张开嘴，对着那片冰冷坚y、几乎能硌掉牙齿的吐司，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清晰的脆响在Si寂的房间里响起，像是某种断裂的声音。

    她用力地咀嚼着。冰冷的、y质的碎屑在口腔里摩擦，没有任何味道，只有一种粗粝的、令人喉咙发紧的质感。她机械地、一下一下地嚼着，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她必须吞咽下去的、来自这个世界的所有恶意、屈辱和冰冷的绝望。仿佛只有吞下它，她才能获得一点点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气。

    母亲的嘴唇在颤抖，似乎还想说什么，咒骂，哭诉，或者再次强调那个“没有你这样的nV儿”的声明。但知凛完全置若罔闻。耳边母亲那模糊不清、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低语咒骂，此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它们被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隔绝在外。

    那片y吐司终于被艰难地咽了下去，像一块粗糙的石头沉入冰冷的胃里。

    她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她没有再看母亲一眼，也没有理会身后那Si寂的、令人窒息的空间。她径直走向门厅，抓起那个同样洗得发白的旧书包，用力甩到肩上。书包带子勒进肩骨，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感，反而让她感到一丝真实的、属于她自己的存在感。

    她拉开了家门。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粉尘和尾气味。然而，b这空气更刺入她眼帘的，是那扇破烂木门上，新近被泼洒上去的、尚未完全g透的、鲜红刺目的油漆大字：

    欠债还钱！

    在灰蒙蒙的晨光里，那几个字如同淋漓的鲜血，狰狞、刺眼，散发着ch11u0lU0的恶意和威胁，牢牢地钉在门板上，也钉在这个家庭的耻辱柱上。

    知凛的脚步在门槛处顿了一瞬。

    她深深地、用力地x1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了鼻腔，却也让混沌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那些鲜红的字，母亲冰冷绝望的眼神，父亲的懦弱逃避，昨晚的菜刀，脸上的巴掌印……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冰冷的晨风里凝固成一把把冰刀。

    但她没有回头。

    她迈出了门槛，将那个弥漫着绝望、冰冷和鲜红诅咒的“家”甩在了身后。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归属”的念想。

    她沿着陈旧的楼梯快步向下走，书包一下下撞击着她的后背。每一步，都像在逃离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寒风吹在红肿的脸颊上，带来阵阵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nVe的清醒。

    还有两年。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一根冰冷的、却无b坚固的绳索，骤然在她心底绷紧。

    只要再熬两年。

    高中毕业。

    成年。

    离开这里。

    永远。

    不再回头。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冰冷的晨风灌进她的喉咙，带着铁锈般的味道。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任何软弱的情绪泄露出来。那扇门，那个家，那些鲜红的诅咒，都被她狠狠地甩在身后越来越远的晨雾里。

    前方是冰冷的街道，是充满未知和可能的、却也可能是另一个泥潭的世界。但此刻，对她而言，那冰冷的“外面”，竟b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更像一个能让她喘口气的、暂时的“避难所”。她向前奔跑着，朝着那个名为“未来”的、遥远而模糊的出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