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庙 (第1/1页)

    午夜了，护士还没来巡房，心电图上每一次起伏都是期待与希望的延续。

    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熟悉的氧气瓶映入眼帘，今天是他陪着meimei在医院，下午收到花的故事他说给meimei听「她笑的时候我心里出现一GU暖流。」後来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宋沐晴」果然如沐浴在晴天般温暖，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日的暖yAn终於也想起他。

    日复一日的上下课、陪病，假日要去打工，毛子泽的生活其实就跟大多数人一样辛苦又平凡，他很早就认命的接受，如今就像清澈的一杯水，被滴入了颜料，出现了不一样的sE彩。

    毛子泽起身将meimei的浏海梳理整齐，面sE无奈想着「欣欣会喜欢什麽花呢？」

    今年八岁的meimei，四岁时被诊断出白血病，多次进出医院，大概只见过路边的野花，没机会认识其他的花。

    父亲为了医治meimei，在外地工作，每个月只留下基本开销，其余的都寄回家里，母亲白天在医院照顾meimei，等毛子泽下课後，就去成衣加工厂轮夜班。

    毛子泽总在医院过夜，躺在柔软的床与棉被舒适的相拥是很久以前事了。

    "哔—"机器突发声响，毛子泽从椅子弹起，医生跟护士快速的涌进病房，meimei的病床前挤满了人，不知道是哪一个护士，把他拉到帘子後面，他呆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墙上的钟绕了几圈，他却像按了暂停键动也不动。

    「病人目前已经抢救回来，再没有合适的骨随移植，恐怕日子不久了..」医生无能为力的摇头。

    Si神静待多时只是尚未出手，他只希望meimei早日恢复健康，而这个最平凡的心愿，却也是世间最难达成的。

    窗外天sE渐亮，yAn光耀眼又讽刺，毛子泽彻夜难眠，眼睛因睡眠不足布满血丝，桌上的郁金香还盛开着，他相信生活不会永远那麽糟糕。

    隔壁床的病人康复了，今天要出院前送来几颗苹果。

    「我前几日去了太福山上的庙拜拜，听说很灵的，祝你meimei早日康复。」隔壁床的阿姨诚恳的说着，他儿子住院两个礼拜了，三天前醒过来，如今病情稳定，已经可以出院回家了。

    听闻nV儿凌晨经过抢救，就要没机会活下去了，毛子泽的母亲眼泪不停的掉。

    「太福山吗？」毛子泽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惦记着隔壁床阿姨说的庙。

    「妈，我今天放学不过来了，我去打球。」毛子泽背对着mama，他第一次跟mama撒谎。

    mamar0u了r0u眼睛，x1了几下鼻子，撑起一个微笑。

    「好，小泽你不用每天来的，晚上护士都会在，你可以回家休息。」一个孩子受病痛折磨，怎麽能连累另一个孩子呢？mama心里是清楚的。

    毛子泽听见mama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他一路咬着自己的拳头，直到没有人的地方，他压抑许久的情绪终於释放，他双肩一抖一抖的哭泣着。

    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流泪。

    不过几分钟，他用双手大力拍打自己的脸颊，把悲伤的赶跑，重整自己的情绪，深了一口气，顺了顺书包的背带，抬起头来像看向前方，就像什麽事情也没发生过。

    太福山在靠海的那端，长年Sh冷容易下雨，上山的路还未风乾新一波雨又降临，道路泥泞不堪。

    「你要先搭21号公车去火车站，搭火车到福山站再转35号公车就可以抵达山脚下了。」柜台人员仔细的告诉他要如何转车。

    毛子泽因为没有智慧型手机，他在医院的服务中心问到了路线，随手撕了课本的一角把路线抄下来。

    "下一站－普提街"公车上的跑马灯提示。

    毛子泽匆忙下车，往花店奔去。

    「请问，宋沐晴在吗？」少年喘着口气将门推开，小心翼翼的发问。

    「你找小晴啊？她去上课了，你要买花吗？」店里的阿姨慈祥地笑着说。

    「没关系，谢谢，我下次再来。」毛子泽礼貌道谢後又跑回公车站牌。

    沐晴、小晴，名字真好听。

    算一算口袋的零钱，方才回家还打碎了扑满。「刚好可以来回一趟，太好了。」少年满怀希望，昂首向前。

    火车行经途中，毛子泽突然想起病床上的meimei，眼前风景变得模糊。

    山脚下有好多人，原来今天有人包游览车要上山参拜，正在集合。

    「年轻人啊！你要去山顶的福庙吗？」看见他落单一人，计程车司机语气关切的询问，或许是想拉拢生意。

    「对阿，大叔请问是这条路一直往上走吗？」

    「你要用走的吗？有二十几公里阿！」计程车司机大叔惊呼，还从没有人这样做。

    「可以的，既然有求於神明，就请看看我的诚意吧！」

    毛子泽把书包放在山脚下的商店，老板听说他要跪拜上山，给了他一瓶水且答应帮他顾好书包，认真说道＂一个学生最重要的就是书包。＂

    虽然不清楚他要祈求什麽，但是这些年来，太福山灵验的故事越来越来多人传，不外乎求姻缘、求财运、求健康，老板在山脚下开的便利店，也因此人cHa0变多。

    山顶的福庙，其实不叫做福庙，甚至没有名字。

    只因为在太福山而得名「福庙」。

    有求必应的传说，使庙宇年年香客不断，日日香火鼎甚，来祈求的人车源源不断往山上去。

    半Sh的泥土路，简单的栅栏在山涯边。

    车外有个少年，目光坚定平视前方，双手合十、鞠躬、下跪、俯首再嗑头，重复再重复，没有一刻停下动作。

    夕yAn余晖在他身後展开，天空云朵破碎，眼前的景sE变得朦胧，宁静又飘渺。

    每一次下跪都在恳求Si神离开，每一次嗑头都在敲击神明的慈悲，沿途有人打开车窗为他加油，有人告诉他快下雨了「放弃吧！身T要紧！」

    他仍心无旁骛，一步又一步往山顶前进，山风吹来时山谷同鸣，树叶沙沙作响，鸟儿盘旋飞离树枝，如浪cHa0来袭。

    原来是下雨了，脸被冰凉的雨打Sh，他看见庙宇的台阶，眼泪和雨滴一同滑落，他泥泞不堪，身形混乱，踏上台阶那刻，他的双手已沾满泥土与血，双腿无力的发抖，膝盖都磨破了，每起身一次都是一阵撕裂。

    「就当作是为meimei承受痛苦。」毛子泽说服自己，自己越痛meimei才能好起来。

    小小的雨滴，变成了滂沱大雨。

    「这场雨是神明被感动了吧！」商店老板吐着一圈又圈的菸感叹，不知道少年是否成功了。

    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之径，深红sE的寺庙庄严且宁静地座落於山间，钟声再次响起，毛子泽奋力抬起脚走上台阶。

    大殿里，神明静静在远方，面目慈祥，毛子泽跪下後将头贴在地上虔诚地说「请让meimei早日康复。」

    再次抬头时，他眼前一片黑暗，他再也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