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结束（结局，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第1/1页)

    暗影阁。

    婚房内。

    牛郎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手指还勾着酒壶，身上带着酒气，应该是桃花酒，淡淡的花香暗自浮沉，美人如玉，容貌如花。

    他现在是暗影阁阁主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师弟，也是暗影阁阁主明媒正娶的夫人。

    慕寒枝上前，弯腰拿过牛郎的酒壶，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又给他脱了鞋，将他身子摆正，平躺在床上，给他盖了被子，然后就无所事事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牛郎一会儿，心中却有了一丝惶恐，仿佛现下拥有的幸福，稍不留神，就会从手中溜走一样。

    “师弟。”

    慕寒枝出声，又立刻闭嘴。

    他伤了嗓子，声音不如以前好听，还不如不说话。

    其实能娶到师弟，他已经很满足了，他这种人刀尖上舔血，若是不能自控情欲，那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他拽出一床被褥，打好地铺之后，吹灭蜡烛，躺下睡觉。

    半夜。

    “谁啊你？”牛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nongnong的黑夜中，给人一种单纯而强大的感觉，虽然他很不耐烦。

    虽然，他的剑尖逼向慕寒枝的脖颈间。

    慕寒枝刚要张嘴，想到自己现在难听的声音，又闭上了。

    他不愿在牛郎面前留下丝毫坏印象，喜结连理，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将来师弟恢复记忆，彻底记起来两人小时候是如何一起被拐卖到暗影阁，又如何约定以后共享暗影阁，而两人又是如何被迫分离的。

    “说话！我知道你没睡着。”

    牛郎打了个哈欠，将剑尖又往前逼近一寸，忽然发觉衣服有点勒，睁开眼，低头一看，顿时骂道：“谁踏马给我换了婚服！cao！”

    师弟以前是淡雅清冷的少年天才。

    而现在却一身酒气，暴躁易怒，果真是流落在外多年，受尽苦楚，所以导致性格大变。

    慕寒枝正犹豫要不要说话。

    牛郎却做了个出乎他预料的举动，竟然直接弹指撕裂婚服，此时是夏天，他里面也没有穿中衣，直接是裹住胸前的小衣，胸部上下，大片赤裸的皮肤露出来，白莹光滑，纤薄清瘦，胸前又是玲珑曲线。

    他自顾自站在床上。

    没了腰带支撑的婚服滑落至脚下，他大概是对红色的裤子不满，直接脱了下来，好在里面穿了中裤。

    慕寒枝没想到师妹的风格大变，如此狂放，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是牛郎站在床上，下半身穿着宽松雪白的中裤，上半身只有肚兜包裹着胸前，正眯着眼睛看他。

    “瞧着眼熟啊？”

    牛郎思维极其跳跃，说完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慕寒枝的婚服上，震惊道：“你我是夫夫？我和你结为夫夫了？”

    未等慕寒枝回答。

    他忽然气势一收，垂着头，摸着下巴，依稀可见当年的气质，声音有些疑惑：“慕师兄，我们俩成婚了？”

    你还记得我？

    慕寒枝想问，又忍住，他声音不好听，等养好了嗓子再说话吧。

    牛郎却朝他走来，抬脚下了床，走路时，三千青丝及腰，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绸缎，他两三步走到了慕寒枝面前，低头一看，问道：“慕师兄，你怎么打地铺啊？”

    他伸手抱住了慕寒枝，将头埋在慕寒枝胸前，仿佛也有些迷糊地说道：“既然是夫夫，就要睡在一起才对，你我都是人，又是师兄弟，结为夫夫，合理合法。”

    慕寒枝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他俩当年在暗影阁一起执行任务时，师弟因为天生貌美，经常着女装，也经常抱他，但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一样让他心跳如雷。

    牛郎在他怀里冷不丁轻笑一声。

    “师弟？”

    慕寒枝皱了皱眉，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但转念想到，反正是和师弟在一起，他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牛郎笑出声，笑声凄冷悲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更显出几分招魂似的哀意，他穿上外衣，摇摇晃晃走到桌子前，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嘟囔道：“我们小时候约定要一起离开暗影阁，你现在怎么成暗影阁阁主了？唉，你一定杀了很多人。”

    慕寒枝跟在他身后。

    一前一后。

    他始终未曾发出声音，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对这个天才师弟，仰慕暗恋，敬畏怜惜，他跟在他身后，如影子追着魂。

    牛郎喝了酒，走路不稳，猛地歪了一下身子。

    慕寒枝连忙过去扶着牛郎的胳膊，低头看了一眼下面。

    师弟没穿鞋，他很怕师弟着凉。

    牛郎又仰头喝了口酒，粗鲁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醉得一双含水秋眸都成了两朵迷离桃花，他看着慕寒枝，忽而痴痴笑了两声：“师兄，你告诉我，你能当上暗影阁的阁主，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说他清醒吧，他醉得全无形态。

    说他喝醉了，他分明还有两分清醒。

    慕寒枝眼眶一酸，伸手握住牛郎的肩膀，用力说道：“无论我杀了多少人，我都是你师兄，师兄都会保护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嗤！”

    话音未落。

    慕寒枝缓缓低头，看到牛郎手里握着一把利刃，插进了他的心口，而利刃拔出的时候，刃尖是黑色的，说明带毒。

    他不知道师弟为什么要杀他？

    但他知道当年弄丢了师弟是他的错。

    慕寒枝在牛郎眼前缓缓倒下去，毒素发作得很快，他嘴唇翕动，知道自己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了，要说什么呢？

    “记得穿鞋，晚上凉。”慕寒枝倒在地上，说完之后，睁着眼，但已经没有了气息，瞳孔也迅速涣散，被黑色覆盖。

    牛郎看着仇人倒在地上，想笑出来，偏偏唇角无力。

    “我不是你的师弟，你的师弟，早就被我杀了。”

    他说着迟来的实话。

    怪他吗？

    不怪他。

    这只是一场惩罚，这一世都是仙男降罪给他的惩罚，他所遇到的一切事情、人，都不可信，都会变成狠狠伤害他的利刃。

    牛郎蹲下来，帮慕寒枝合上了眼睛，然后握紧了刚才杀慕寒枝的利刃，对准自己的脖子一抹，他要去第六世了。

    没完了。

    他倒要看看，他只是偷了仙男一件衣服而已，仙男到底要惩罚他到第几世才肯罢休！

    ……

    “师兄，你要惩罚牛郎到第几世啊？”师弟才几千岁，正是懵懂天真的年纪，下凡来看他时，手里还拿着半个仙桃啃。

    陆颜语气无奈，道：“这是由他决定的，又不是由我决定的。”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他只不过是下凡洗个澡，就被牛郎偷去了仙衣，这便是他和牛郎的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牛郎必须把他的仙衣还回来，陆颜才能重回天上。

    而此处的还衣服，不是指真的还衣服，而是指让牛郎这个系铃人，去解开最初的“因”，两人之间的“因”消失了，也就没有“果”了，陆颜与凡间解开了因果，也就能回天上去了。

    换而言之，牛郎认为是陆颜不肯放过他，实际上是牛郎不肯放过陆颜。

    他到现在也没有后悔过偷衣服。

    牛郎始终后悔的，只是偷衣服后被惩罚，而不是后悔，他不应该偷衣服，他不应该动念想毁了一位仙女。

    什么时候牛郎畏因，什么时候陆颜才能回天上去，什么时候这场轮回才能结束。

    这是由牛郎决定的，而非陆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