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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言语里听懂一些,他或许听了那所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口号,所以怨恨我给满人做奴才。

    可我只是平头百姓,没有那么高远的民族大义,我们好像并不那么关心谁做皇帝,无论龙椅上坐着谁,我们都只是任其驱使的刍狗。

    我忽然觉得他很不讲道理,但我又不敢说出来,听他的言语,又忽然意识到,他是在为我好。

    所以即便听他笑我是懦夫,我下刀的时候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他的笑意止在了一半,随着我散落的辫子纷纷地落下。

    他并非全然不讲道理,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将果篮放在了我身边。

    我把银元奉上,他愣了一下,却没有接。

    他留下一句“我叫温玉”,便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开了。

    我捧着那枚银元跪坐在原地,天空中飘出一片薄薄的乌云,染出灰蒙蒙的色彩,我恍惚间回到了刚进宫那年。

    宫廊那么高,那么长,我独自一人,满心都是苍茫。

    我将那位大人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把他留下的银元和匕首收进了衣襟里。

    或许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了,但我不想白拿这份有点别扭的恩惠。

    我进宫前已经懂了些事,自然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太平,银元虽不能乱花,匕首却说不定能防身。

    他没有我一开始想象得那么坏,甚至我一想到他灿若星辰的俊俏脸庞,便觉得心里发痒。

    如果老天有眼,我会在下次见到他时,将这些还给他,也会好好感谢他在我最迷茫的时刻,给了我一件傍身的东西。

    我身无长物,或许更应该在这些日子里想想,怎么挣一些东西来报答他。

    我像是忽然有了些盼头,拎起果子去寻总管。

    我后来见过许多更加悲哀的残垣断壁、鲜血淋漓,但我怎么也忘不了那天。

    总管吊死在了院子里的树上,那是宫里的巧匠花了无数心思栽种的桂树,金秋盛开的桂花淅沥沥落了他一身,从前繁盛的风光怎么也掩不住浓重的血气。

    一群穿着和温玉相同制式衣服的军警扒光了他的衣服,狞笑着往他残缺的下身戳刺。

    我怕极了,水果骨碌碌掉了一地,我头也不回地跑,好像从未跑的这么快,直到看见了宫门,才粗喘着慢下脚步。

    守宫门的已经不是头戴翎羽、身着马蹄袖褂子的禁卫兵,而是那些骇人的假洋鬼。

    我忽然很想念温玉。他似乎与这些人都不同。

    我硬着头皮往前走,所幸守门的似乎正派一些,他们只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没做理会。

    我像是过街的老鼠,在他们轻蔑的瞥视下小步蹭出了宫门,墙外的一切和我刚入宫时,似乎并没有极大的变化,但当我的脚踏上聚着泥水的石砖路,却又觉得天地已经掉了个个儿。

    我忽然想回头再看看宫墙里的温柔与繁华,但最终也没有回头。

    我知道过去的繁盛都已成虚幻,从前庞大的王朝似乎又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未来还不知如何,便陷入了任人宰割的泥潭。

    城墙根下有一群乞丐,他们见我出来,便一拥而上。

    他们的意图不需明说,贪念便已经写满了脸颊。

    天下大乱的时候,太监在宫里的主业并非伺候主子们,而是搜刮宫内的财物,这群乞丐必然以为我也是其中一员,想要趁机抢点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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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显是管事的军警并未阻拦,反而叼着冒烟的纸卷,笑吟吟地看着,就像宫里的娘娘们等着听戏一样。

    我情急之下掏出了那把匕首,军警一见这情形,立刻警醒了几分。

    乞丐们也犹豫了片刻,终于随着一声斥责纷纷退却。

    我转头看向温玉,他噙着笑看着我,好像刚才疾言厉色的并不是他。

    “你的果子呢?”他问我。

    我眨眨眼,老实地回了一句“丢了”。

    他叹息了一声,我连忙将匕首和银元递上去:“您的东西忘了拿。”

    “送你了。”他推开军警递给他的纸卷,若无其事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

    “可我不能白受您恩惠。”

    他一瞬间显出讶然,随即又变成了讥讽,我分明看到他不屑的神色,但一切挂在他脸上又出奇地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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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公。”他忽然凑到我耳边,声音出奇地恶劣:“原来你喜欢这种方式。”

    我有点茫然,他却好像十分开怀:“来我家做帮工,吃住之外,每个月给你一个银元做零花。”

    “上车。”他并没等我回话,只一脚迈上了车子,招呼我过去他旁边。

    我大概知道这一个银元意味着什么,即便是在太平的时候,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讲,也是最靠得住的,更何况现在这不安稳的世道,我恐怕到哪里都再难找到这么合算的活计了。

    “我、我都要做什么?”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不得不警惕。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他愣了片刻,皱着眉,“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随后那车子便呼啸着离开了。

    “你矫情个什么劲儿。”一旁看戏的军警毫不客气地怼了怼我的胳膊:“温司令家,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的,这么好的机会,你多的什么嘴。”

    我不太知道司令是个什么意思,但显然是个官。

    我不知如何回话,浑浑噩噩地揣起东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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