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面具的胆小鬼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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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我抬头，眼睛一亮，嘴唇颤了颤，想喊又不敢。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手指在键盘上打滑，结账时连续输错三次金额。顾客不耐烦地咂嘴，我低声道歉，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而她就站在那儿，小心翼翼地等我忙完，才慢慢挪到柜台前，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塑料袋，勒出几道深红的印子。

    “月，你……你在这挺好的？”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跑什么似的。

    我知道她想问的远不止这个。她大概想问我为什么三年不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还在恨她。

    可最后，她只挤出一句客套话，眼神却慌得厉害，仿佛我下一秒就会转身逃走。

    我不敢看她发红的眼眶，更怕她在店里哭出来，只好硬着声音说：“你出去等我一会。”

    她立刻点头，像得了赦令似的快步走出去，背影瘦小得几乎要被门夹住。我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稳住发抖的手，去找店长请假。

    “那人是谁啊？”店长探头往门外看。

    我张了张嘴，“妈”字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含糊地说：“……以前认识的。”

    玻璃门外，她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把蛇皮袋抱在怀里守着，阳光照在她花白的鬓角上，刺得我眼睛发疼。

    她见我推门出来，慌忙站起身，膝盖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嘴角已经先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我没等她开口，冷着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像捅破了什么，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往下淌。

    “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她声音抖得厉害，粗糙的手在衣角上搓了又搓。

    我别过脸不看她，盯着马路对面被晒得发白的垃圾桶。

    “你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妈这些年到处找你……你爸在里头急得不行，可他能有啥法子？妈只能自己……”

    我打断她，“吃饭没？”

    她愣了一下，随即受宠若惊似的摇头，又急急补充：“月你想吃啥？妈给你买！”

    那只生着老茧的手突然抬起来，想碰我的脸，“我闺女长大了，真俊……”

    我猛地偏头躲开，“吃完饭你就回去。”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悬在半空，慢慢蜷缩起来。“月啊……”

    她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哽咽，“你是不是还恨妈？警察那年上门我都知道了……可你舅他要是也……”

    “闭嘴！”我一把拽住她胳膊往旁边拖，指甲几乎掐进她皮rou里，“非要在店门口说这个？嫌我饭碗砸得不够快是不是？”

    她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噤了声。

    我带她去街角的小馆子，塑料门帘一掀，油烟味混着劣质空调的霉味扑面而来。

    服务员递来菜单时，她手足无措地站着，蛇皮袋抱在胸前挡着脏兮兮的衣襟，眼神不停地往我脸上瞟。

    我夺过菜单扔在桌上：“两份牛rou面。”

    面汤的热气在我们之间缓缓升腾，氤氲了视线。她局促地握着筷子，指尖微微发颤，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月......”她终于打破沉默，“你在外头......过得好不？”

    我盯着碗里漂浮的葱花：“还行。”

    “那......”她声音更轻了，“咋不给家里捎个信儿？让妈少惦记些......”

    我攥紧筷子，指节发白，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又涌上来。

    “嗯。”我短促地应了一声，面条在汤里搅出漩涡。

    她不安地搓着手，许久才又开口：“能不能......回去看看你爸？他在里头总念叨你......”

    我把筷子重重砸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邻桌的食客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妈不是要勉强你......你在外头有出息，妈高兴......比跟着我们种地强......”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我看着她龟裂的手掌，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走？”

    她的肩膀猛地一颤，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让妈......再多看你两眼......”

    “不是都看见了吗？”我直视着她，语气不自觉软下来，“早点回去吧。”

    起身时，她突然抓住我的衣角。那只手粗糙得像树皮，却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就一晚上......”她仰起脸，皱纹里夹着泪，“妈保证天不亮就走......”

    我望着她佝偻的背，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她也是这样守在床前。胸口那股硬气忽然就xiele。

    “明天必须走。”

    她立刻点头，眼泪砸在桌面上，却挤出个笑容：“哎，妈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