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食下秘密的味道 (第2/2页)

  夏天的河沟中生长着一些小野鱼，在清澈的河中自由的游动，有人惊扰便钻进石头下面，我穿着拖鞋站在河水中，裤腿挽在膝盖上，端着个裁开一半的透明水瓶，里面装满了水还有一条小野鱼在游动。

    张佳蹲在河中，屁股上的布料频频沾水，她却没空在意，把盆抵在石头边缘，另一只手缓缓挪动石头，又突然猛的推走石头，用盆舀起，而往往她只能舀上来一盆水和几块碎石头。

    河沟旁是村道，车轮压在黄土路上扬起一阵灰尘，我用手当作扇子扇了扇面前的黄土，警车的屁股随着我眼前的清晰逐渐清晰。

    我顾不上小野鱼了，水瓶被我扔下，从河沟爬上村道，我没回答张佳的叫喊，沿着车轮印一路狂奔，车轮印一直延伸到三大爷家门口，警车也在那里。

    我站在大门外，大口喘气缓解跑步带来的高温和心跳加速，心脏剧烈的跳动始终平静不下来，我明白自己是在紧张，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周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纵使我无法平静，却也听清了他们的谈话。

    “这三瘸子一大早疯了一样跑俺家找老刘，火急火燎的要老刘陪他去公安局，说他儿子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他心里一突突的，怕是出事了。

    “说我家老刘懂得多，让老刘帮忙参谋参谋，这事怎么找警察。我家老刘是上过几年书，懂的比别人多点，但他也没和警察打过交道，上哪懂这些。

    “再说谁不知道二小子好赌，准是欠了钱自己不敢回来了，三瘸子非带着我家老刘去，这不警察来了，我看查不出什么，倒是折腾的我家老刘觉都没睡好就下地干活了。”

    “二娃子以前不也动不动十天半个月的见不着人，怎么就这回这么上心。”

    “听说是这十多天一次电话也没往家打，怕是叫追债的人抓住了。”

    那天的场景又开始不断的在我面前闪回，从屋子里出来了三个警察，我的心开始退缩，我想把事情说出来，将一切坦白，迈向前的步子却成了后退，我跑了。

    我出现在白桃家门口，想把这件事告诉他，站在门外却迟迟进不去门，人不是我杀的，就算我帮忙了，也不是多大罪吧，我还是未成年，警察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心里的念头让我一点点退缩，抓着门把手的手渐渐松开，有人拍了我肩膀，我惊颤一下，回头是白桃站在我身后，她的那张笑脸仿佛永远不会凋谢，她的手掌拂过我头顶，平行至她的鼻尖，又用手掌在胸前比了一下。

    “你说我长高了吗？”

    白桃点头，她微微笑着，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进到屋里，她拉我坐下，自己跑到电视柜下面拿了一本书，她把书递给我，手指点了点书，点了下我的嘴唇，又点了下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现在不想读。”

    白桃抿着嘴，两个眉毛挑了挑，对我点点头，她收回书，转身要去拿水果给我，我拉住她。

    我说，“警察来了。”

    她看着我，半响，点点头。

    我说，“如果警察发现了怎么办？”

    白桃握着我的手，脸上带着她平日里的微笑和那份似乎永不变的沉静，她指向自己。

    我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要我推在她身上，看着她平静的笑脸，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在这之前不是一直想着要撇清关系，为什么现在又犹豫起来，甚至想要替她承担。

    白桃将我拥入她的怀抱，我的额头靠在她的胸前，她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用她的温柔宁静感染着我。

    我改变了主意，“只要别被他们抓住就好了，你什么都不要承认，什么都不要说，我也不会说，没有证据，他们拿我们没办法。”

    我离开白桃的怀抱，和她对视，“他们现在认为他只是失踪了，一时半会应该查不到我们身上，如果有警察找上你，你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白桃点点头。

    我一次次吞咽下唾液，问出我所逃避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剩下的那些在哪。”

    那天几乎所有的处理都是白桃一个人在做，从猪圈中拽出尸骨的时候，我和白桃都吐了，我跌坐在泥土地上崩溃大哭，白桃也哭了，但是她没办法哭出声，一双眼睛像山间的泉眼，无声细流。

    她推我出去自己一个人处理了尸骨，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处理的，也不知道尸骨在哪。

    白桃拉着我走到房后，她抬手指向身后的大山，大山连接着各家的屋后，村庄是靠着山建成的，每一家每一户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土地以及山林，我不知道后山这里是谁的土地，即使这里没有人种地，我也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有人见到你进山吗？”

    白桃想了一会，摇摇头。

    “你用什么装的，装的那个，处理了吗？”我有些后悔当时没和白桃一起，万一有什么遗留很容易被警察发现。

    白桃点点头，用袖子擦去我额头的汗水，我这才发现我紧张的满身都是汗，各种惶恐不安的想法纷纷涌入我的脑海。

    有人上山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人看见她上山了，如果警察带了警犬来，一切就都完了。我得把尸骨藏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可是能藏在哪。

    在我慌不择路时，白桃牵住了我的手，我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突然想到只要白桃去自首就好了，这件事本来就和我没什么关系，只要她去自首，我就不用想这么多，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我就还可以恢复以往的生活，可是抬头和她对视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已经是共犯了。

    “白桃！白桃你死哪去了！”

    是白桃她妈在喊她，我不得已和她匆匆做了告别，她妈不喜欢我，相对的我也不喜欢她，我从后门离开，白桃进了门，她妈的骂声高扬，我走了很远才渐渐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