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想要一起死去的新岁 (第1/1页)

    --来日太平时，望你安好。

    她额上自此留了一道疤，淡淡粉sE并不明显，要拨开额发上端细看才能窥见。

    心里也结了一层疤。

    既然要装，她就要装到底，痴缠着找那群欺侮她的孩子玩，跟着乔子奇几乎拆了暖阁，而李祯玑依然一贯放任他们有意无意的欺侮与排斥，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不怕疼。

    她再也没有示弱过。

    岁末年终时，陆红莲头一回在g0ng中过年，因为皇上之前的禁令，皇家的除夕家宴也没她的份，尚食局专门送了一席年夜菜给她，让她独自和王嬷嬷围炉。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灯烛缓缓坠下一滴嫣红，更漏的声音被拉得很长很长，满桌菜肴都是珍馐，但陆红莲食之无味，又想起了家里。

    陆家过年风俗是要登楼望远，以期许年复一年步步高升之意，陆红莲总喜欢被爹爹托在肩上，背着到陆家供奉祖先的高塔上，看新月初升。

    她小小的世界里曾经太平祥和。

    可是如今都没有了。

    陆红莲Si命撑着不肯落泪，一口一口泄愤似地嚼着饭菜，王嬷嬷看了她一眼又一眼，还是忍不住x口的一声叹息。

    饭後，夜还悠长，王嬷嬷熬不过陆红莲Si命恳求，终於允许她偷偷溜上皇g0ng最高的望月台。望月台地处僻角，孤零零矗立在霜雪之中，g0ng里是不会有人在佳节欢庆时来这里的，人人都想贪一把欢愉，不愿多看一眼荒烟蔓草的凄凉。

    陆红莲纤细得很，整个人罩在厚重的斗篷内，攀到高处时，不得不停下来挽起斗篷下摆。风太大了，她单薄身影晃动着，走得跌跌撞撞，登顶时抬眼，却瞥见一抹明h衬着月sE，看上去遥不可及。

    陆红莲吓了一大跳，正想偷偷溜走，那双风流明媚的眼瞳已然望向她，端庄地挑起嘴角，一丝烟火气才终於染上。

    竟是原应在宴席上的幼帝。

    陆红莲见逃不过，咬了咬唇，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朕解了你的禁足令，倒是让你哪里都敢去了。」李祯玑负手而立，不咸不淡地开口。「还不到一年，这样就受不住了？」

    陆红莲微低着头，轻声回道：「红莲想家。」

    李祯玑温文地背着手，话音淡漠：「你是太后养育的顺定帝姬，皇家就是你唯一的家。这话，朕只提醒你这一次。」

    她不卑不亢，却隐隐带了试探的意思：「皇上身在帝王家，本该无所忧虑。但若真无烦忧，也不会在此佳节孤身遣开近侍，来这般偏僻的地方。」

    夜风捞过惨淡的新月月sE，冷冷清清。

    幼帝从小就被夸心思沉静，但有这麽一瞬，晦涩的怒意在稚nEnG眉眼间一闪而过。

    陆红莲吞了吞口水，有点後悔了。

    李祯玑垂着眼，明h衣摆纹丝不动，半晌，缓缓一笑，换了话题：「近来和八大家的孩子玩得开心吗？」

    他分明知道陆红莲备受欺侮。

    陆红莲拢在袖里的指徐徐捏紧，从他温柔优雅的话语里读出了无声的挑衅。她不甘示弱，笑意温婉又恭顺：「自然开心。八大家和陛下情同手足，来日摄政王还政於陛下，八大家肯定尽心辅佐襄助，红莲真心盼望来日盛世太平。」

    这回她说得过分了。

    Y影里，李祯玑清秀面容浮在背景中，嘴角笔直，眼神却越来越沉，越来越凉。

    「陆红莲，来日太平时，望你安好。」

    言下之意，笃定了她不能安好活到太平来时。

    风越来越大了，她苍白容颜模糊在风里，连声音也是飘渺：「望皇上也是。八大家环伺周身，皇上贤能，想必能辨忠J。」

    「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李祯玑转过头，望月台实在太高了，他可以望见京城灯火影影幢幢，更能看见灯火之外，闇夜无边，「所谓八大家不过都是执迷不悟，他们争得头破血流，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不知道他们才是那些棋子。」

    陆红莲看他再次转回头，他们个头相当，陆红莲还b小皇上高些，他长相柔弱nV气，举手投足也少有帝王的威势，可那一瞬间，陆红莲害怕了。

    「逐鹿场上所有人都想要我不得善终，我如他们所愿。」他换了自称，轻轻抿出一丝笑意，迫近一步，俊秀嘴角分明是灿烂如yAn，瞳底却漫出一片骇异的窒暗，铺天盖地垄住陆红莲。

    最後两句是气音，小少年又脆又劲的声音咬在唇间，坏得病态：「大家做个伴一起Si，谁都别想逃。」

    新岁钟声敲响两个孩子之间凝滞的对视，陆红莲惶然退了一步，如大梦初醒。

    承正历二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