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龙山谄媚之徒 (第2/2页)

山这样跳舞，开京城上空黑沉沉压下来的那种空气总算得以减轻一些。

    李成桂回军这件事，松京之中总算是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几天之后，大致安定了，又过了一些天，王禑退位，他的儿子王昌成为新的高丽王，仿佛国家又重新安稳了，到了这个时候，仁丽医馆的病人数量激增，都是在之前的紧张期间，轻易不敢出门的人来这里就诊，算是一个小小的井喷现象。

    林熙仁金精丽自然是要在医馆全力工作的，家中裴善实则是雇佣了一位护工来照顾，只要照看白天，晚间她们两个都会回去的。

    七月的一天，许久不见的柳镜又来到医馆，他是傍晚前来，门诊这个时候结束了，林熙仁便请他在门诊室中喝茶，金精丽挂念母亲，先回去了，千伊很是机敏，看到柳镜望向林熙仁的目光，便笑着说自己还有事，回医馆内宿舍去了。

    林熙仁拿过茶壶便要煮茶，柳镜看了看她的动作，说了一声：“柳医师，你作为医生，实在是很好的，不过煮茶这件事，还是我来吧。”

    心意我领受了，不过茶道实在并非你的长项，倘若那位金医师在这里，或者是千伊大夫，都是没问题的，只是林医师你煮茶，动作实在有点笨啊。

    林熙仁嘿嘿笑着收回了手，自己其实也不是不会煮茶，只是不很精湛，茶道也是一项专门的技艺呢，什么水温啦，时间啦等等，自己都掌握得不是很精确，煮一煮奶茶饮料还行，如果要正经煮茶，就不是很够看。

    而柳镜煮茶的姿态动作真是好看啊，虽然说茶道是日本的最出名，不过在高丽也很风行，尤其好像是柳镜这样，两班世家出身，对品茶很有赏鉴力的，煮茶也有一套规定的动作流程，相当有仪式感，先不说煮出来的茶水怎样，单看他这套动作，就很够赏心悦目了。

    林熙仁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看着柳镜，柳镜今年四十六岁，是中年期的中间阶段，已经不再像当年那样年轻，青年时代的柳镜，脸上散发出玉石一般的光泽，如今那种光彩照人的明亮感有所减退，皮肤有些松弛了，眼角眉梢也有细细的皱纹，就连肤色都不像当年那样白亮，有一点发黄了，还增添了少许斑点。

    不过即使是如此，柳镜依然是好看的，他的这一张脸虽然不能说是娃娃脸，然而确实不容易显得好像“饱经沧桑”，天生的成熟度滞后，此时看起来，不过是四十出头，他当年就是沉静的，如今愈发安静雅致，就那么不做声地看着茶壶里的水泡，好像一幅定格的画面。

    柳镜抬起头来也看向林熙仁，时间流逝得真是悄然无声，回想当年自己与她相识，倏忽之间便是二十几年，林医师今年六十三岁了，头发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可见，不过依然是安然从容的，仿佛可以永远保持这种笃定的状态，面对外界的各种变化，在这动荡不安的世间，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很好的，王琳去了佛堂诵经，而自己不需要到寺庙，在这里便可以获得内心的暂时平静，医馆是一个安定人心的好地方，在这里，好像外面的风雨都不能透进来。

    柳镜张口说道：“林医师，我们能够再次见面的机会，可能不多了。”

    听到他忽然竟说出这样两句话，林熙仁不由得一惊，脱口便道：“柳大人，局势已经不可能逆转，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柳镜微微苦笑一下，真不愧是自己一心向往依恋的林医师，一句话就道出了最为关键的事情，柳镜是一个很明智的人，与一些仍然存在幻想，想要奋起一搏的人不同，他知道旧的两班世家已经注定没落，属于他们的时代即将结束，世间要进入一个新的时期，高丽要发生极大的变局，虽然暂时似乎还算平静，有一些单纯的人甚至以为，国家又恢复了安定呢。

    柳镜深吸一口气，说道：“林医师，你放心，我明白的。”

    对于当前的人世，柳镜感到极大的痛苦，他是相当明智的，所以不会去当壮烈的勇者，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向危险而空茫的希望，然而他也不能够就这样淡然面对自己家族的劫难，那也是自己个人的灾难，柳镜并不是一个固执不能转圜的人，他对待人世的态度是很灵活的，然而这一次却是面对自己这一方的行将沉没，让他怎么能够心平气和呢？

    所以对于各方面的联络奔走，要反对如日中天的李成桂，他虽然没有积极参与，然而对日益逼近的现实，却也不能就这样无动于衷，柳镜一直都在进行筹划，尽最大努力做好准备。

    此时他对着林熙仁微微一笑：“不过无论怎样，我要尽忠于高丽，不会依附叛逆，同流合污。”

    林熙仁望着他，忧心忡忡，事实上对于哪边是正统，哪一方是正义的，她没有太多评价，前任的高丽王，林熙仁是以为他不太明智，明国在辽东建立铁岭卫，当然对高丽是一种威胁，这就好像二十一世纪半岛的萨德系统一样，只不过角色颠倒过来了，对于这种情况，高丽紧张也是难免，但是高丽王发动军队攻击辽东是不对的，首先这是主动入侵，其次，根本打不了。

    现在的明国，是立国初期，军事实力还是很强劲的，可不是后期崇祯的时候可以相比，给女真那么一个北方小部族颠覆了，这个时期的明国，以高丽的力量，哪里可以轻易招惹呢？李成桂好歹算是回军了，否则与明国之间爆发了大战，对高丽十分不利，假如明军攻入半岛，又是一次大动荡，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遇不幸。

    高丽从恭愍王的时期，先不说外来威胁，内政其实已经矛盾重重，土地兼并严重，还有一个就是奴婢制的问题，恭愍王一直想要改变，只可惜力量不足，到了继任的高丽王，愈发只是勉强支撑，这个时候的高丽，就好像“临终关怀”一样，只等最后的结局，林熙仁和金精丽两个人讨论，都以为假如王禑不是这样冲动冒进，而是稳重一些，哪怕只是无所作为，都还能够苟延残喘，结果他这一回太过想要“建功立业”，反而触发了极大的危机，最后将王位丢失，这件事在很大程度上愈发缩减了高丽王朝的寿命。

    不过事情毕竟已经是这个样子，再做怎样的猜测也无补于事，情势正向着难以改变的方向发展，新任高丽王王昌才九岁，他能够做什么呢？洪太后前几年也已经死了，高丽王室连最后一个比较有威信的人都没了，现在的情况显然就是，李成桂想怎样就怎样。

    对于这些政治上的变化，林熙仁并不是很在意，此时她担忧的只是，这件事会怎样影响到柳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