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以外【骨科】_[番外1]我最大的愿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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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1]我最大的愿望 (第3/3页)

也就各走各的了。

    晨雾都还没散干净,周檐就急着离开,正在老屋前院子和亲戚朋友们挨个道别。赵白河觉得这事着实没什么必要,一人去了屋后的竹林里呆着。

    满地都是萧索的萎叶,他坐在水冰冰的腐树桩上,在身上摸了好久,也没找出一根能用来消遣的香烟。

    愿望的实现如此简单如此突然,其实到现在赵白河都还没回过神来。

    曾经的一些热得四处起山火的炎夏,他在这竹林里荡着吊床就看到小周檐在屋内奋笔疾书,只要心血来潮就将表弟拐到阁楼上猛干一发。可如今的周檐,一言一动之间只把他当成表亲,当成大姨的儿子,当成久别的童年玩伴。将二人血缘中的龌龊杂质剔除干净后,那个阴沉寡言的周檐自信得体、辞色大方,那个开口闭口就是luanlun的弟弟也绝不会再去纠结和哥哥的情爱是非。

    表弟现在是真的非常幸福,前程灿烂、光明、无量。

    这真是赵白河最大的愿望,他决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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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就是搞不明白,缓不过来。他想这个愿望实现得膈应憋屈,他想仙姑做事怎么能如此不专业不彻底,怎么还留自己一人拥存这样多没必要的记忆,让他接下来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间去理解、去接纳,去适应如今这般没有周檐的生活。

    “哥,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你好久了。”

    痛思中的赵白河闻声抬眼,看向站在一颗青竹边的表弟。

    “周檐?你还不走吗?”他赶紧从木桩上起身,拍拍屁股后的灰。

    “马上就走了。”周檐递来一个袋鼠钥匙扣,“这是送给表哥的纪念品,从澳洲带的。”

    接过表弟手中被捂得有些暖的毛绒小礼品,赵白河心想周檐总揣在风衣兜里的手应该比这还要热乎。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你答应了要来我的店里吃饭的,可别忘了。”

    “不知道,有机会吧。”周檐礼貌回了句,便转身离开。

    周檐说有机会,那肯定就是有机会,情人做不成,亲戚总还是亲戚。赵白河明白在将来,不远的或者遥远的将来,他们兄弟俩确实是有机会的。可表弟再不需要自己照顾,那可有可无的表亲关系,那本就渺忽的血脉,跨过大洋、跨过赤道之后,随时截断在地球的另半边,好像也不奇怪。

    “周檐,周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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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白河跨步猛冲向前,紧抓住表弟的手腕,他觉得兄弟间的离别绝不该如此平淡。

    可周檐转过身来,脸上却显露出些没藏住的不解与困恼,他看向被赵白河扼得有些发红的手腕,下意识挣了两下。

    赵白河识相,立马松了手:“没……没什么,我……脑子里似乎有些神经病,会控制不住做出奇怪的事情……”

    赵白河这次是真后悔了,他想自己要是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笑眯眯提出来个长别前的拥抱,礼顺人情的周檐肯定不会拒绝。

    “嗯……”

    周檐点点头,迷惑的眼神驻留在赵白河脸上没超过两秒,便回身往竹林外走。望着表弟越离越远,赵白河身上寒噤不断。干裂的口唇开开合合好多次,一股股林间沁凉郁涩的水汽,顺着呼吸,全凝了在他发疼的喉管内,却也带不来哪怕一丝润泽。

    他的喉咙焦渴至极,终于干哑磕碰地又问出一句:

    “周檐,你……你当上天文学家了吗?”

    可惜他问得有些慢了。

    几只冬斑鸠被朝露沾湿了羽毛,咕咕叫着扑腾,自竹稍扫洒下大一片冷雨一般的水滴。周檐的背影在竹林迢遥的另一头,被青黄的瘦叶,颓败的屋檐,泛紫的雾气一样样挡住了,赵白河没听见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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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凝刻着表弟越来越模糊的身形,一阵更加急遽的凄风,带着前院的纸灰猛不丁扑天席卷,几乎瞬间便激得他难以自控地眯了眼。赵白河心中大骂这时候还烧什么纸,搞得他最后目送表弟都做不成,还激得他热泪哗哗直掉,擦都擦不完。

    “哥?”

    是因为又听见表弟叫他,在晴朗的夏初,老君观慈航殿前,赵白河才敢顶着烟灰强行睁眼。

    “你怎么哭了。”周檐走近一些。

    “……檐檐?”

    “檐檐?你没去澳洲?”

    “去澳洲?”周檐语气有些费解。

    “不对,不对。”不完全燃烧的焚香带着浓烈灼烫的硝火味,呛得赵白河气喘不过来,“这烟,这里的烟好大,熏人得很......”

    他想揉揉虚眯含泪的眼,才发现自己手中还紧捏着三柱刚点燃火的、只烧掉一点端头的供香。

    “檐檐,我们……我们能抱一下吗?”把香插好,赵白河现下心中只剩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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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檐什么也没说,径直贴上身来。人来人往的香台前,打开修长的双臂将赵白河整个人温柔地搂进怀中,两个人脸颊紧贴脸颊,起伏的胸廓和心跳逐渐开始同步。周檐的手按在赵白河后脑勺上,顺着头发一次次往下安抚性地捋着。

    赵白河抖索的身躯一点点平复,周檐才问:“你怎么了。”

    表弟的声音实实在在回响在耳边,这令赵白河安心冷静不少,可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把眼泪蹭在周檐领口上,话里带着哭腔:“檐檐,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和你这辈子都在一起。”

    这样俗里俗气的愿望,周檐讲得一点也不害臊,笃定的语气听来像是可以无视一切位面、跨越所有时空。

    紧抱住表弟,赵白河清楚这话绝对是真的。

    “我……我不是让你来给高考祈福的吗?怎么随便许愿?”赵白河拍拍周檐的肩胛。

    “老君观慈航殿,求姻缘最灵。”周檐松开赵白河,翻出自己手机里的游览攻略,一字一句认真解释,“学业事业应该去三清殿。”

    若放在平日,赵白河肯定不会在稠人广众的场合,在神明与天地的注视下,和周檐畅快地拥抱。他总想要避嫌,总怕自己和表弟的爱情碍着别人的眼睛,遭受他人指指划划,最后讨得大家都不开心。

    可接下来的路上,他都将表弟的手握得死死的,身体不自觉就往表弟身上挤蹭磨擦。两人四脚磕磕绊绊,总算将各路神仙都虔心诚恳地拜了个遍,走得又热又累,最后驻足在山腰的观景台上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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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放暑假了我就歇业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澳洲旅游。”赵白河迎着夏初的暖风说,“去看星星,那个水……水什么来着?”

    “水委一。”周檐说。

    赵白河又想了一路,可到现在也想不清,怎样的生活对二人才是最好的,怎样的世界才能不留遗憾。

    他只明白他和表弟都还有好多的愿望。

    他想,既然他还活在这里,他就要好好炒菜煮饭、经营饭庄,把自己的餐饮实业做足做踏实。他要在市区购房,花二十来万买车,把父母都照顾得安逸舒服。他还要帮周檐实现周檐的愿望,那些被岁月层层掩埋住的梦想,还有的是时间一一拾起。

    这山上的观景台很高,趴在护栏上足够瞰进半座省城。明艳的日光洒在大楼外立面上反光,绕城高架上又在堵车,宽荡的江中,无休无止涌着湍流,观景游轮白天正靠在码头里检修。

    这座他和周檐一起生活的城市原来也就这么大点。

    一阵松风翻腾起来,赵白河又捏紧了周檐的手。

    他想,老君观名不虚传,慈航仙姑更是灵得很,以后每年都和周檐来还个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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