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理所当然 (第1/2页)

    想到神的第一个念头是一个天使，说到神的第一次字眼是一个人。

    永无止境的黑暗倒映在蓝色的瞳孔，锁链随着呼吸发出细碎的声响。

    多么安静，多么沉默。在死亡一样的寂静里，憎恨的情绪是唯一鲜活的存在。

    少女的眼睛如同寒冰做成，冷冷地、静静地、凝视着头顶唯一能看见的，龟裂的云。

    就像传说里记载的，精灵两族都畏惧铁器，像少女这样四肢都缠绕着铁链，对于精灵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但是她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脊背如同一杆标枪般挺得笔直。

    “阿尼，我来给你送饭了。”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响起，接着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还是少年的银发精灵布斯葛苏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阿尼依旧保持仰望的姿势，无论谁进来都和她没有关系。

    布斯葛苏把盘子放在桌上，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新的蜡烛点上。

    跳动的火苗倒映在布斯葛苏湛蓝的眼中，他低声说：“我以后都不能来给你送饭了，我要上战场了。”

    听到这句话，阿尼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她慢慢转过身来，在光明里露出一张和布斯葛苏相似的脸。

    “而我快死了，布斯葛苏。”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因为还没到生长期，所以尚且带着丝童稚之气。

    布斯葛苏愣了愣，问：“这是你的预感?”

    阿尼点点头，脸上依旧平静，似乎死亡对她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不过死亡本来就很正常，尤其在这里。

    阿尼又说道：“但是你会活下去，很久很久，久到把我忘记。”

    布斯葛苏皱起了眉，很不喜欢听到阿尼说这样的话，他说：“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阿尼说：“你不必责怪自己，遗忘是生物的本能，忘记我和忘记今晚的晚餐有什么区别呢?”

    布斯葛苏说：“忘记你，我就像忘记了我自己。”

    阿尼说：“那就忘记吧，因为那样你会活得更快乐。”

    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阿尼从黑暗中走到光明里，今天摆在充当桌子的石头上的只有一块粗嘎的搀着麸皮的黑麦面包，半罐清水，以及一点干巴巴的只撒了一点盐的野菜。这已经是布斯葛苏能领到的最好的晚餐了，阿尼没有抱怨，拿起黑麦面包沉默地吃了起来。

    布斯葛苏在她对面盘腿坐下，就着那点灯光看着她用并不锋利的乳牙撕咬着干硬的食物，故作轻松地说：“等明天，我会让送饭的人给你带一点水果或者rou，我加入了军营的话，这里也会有一点补贴，虽然我们拿不到。”

    阿尼突然张开手停在布斯葛苏的面前，像是在制止他说话一般，但是布斯葛苏知道，她只是在“看”他。

    阿尼脸上的那双眼睛和所有人一样，能够看到一切有形的东西，而她天生长在手掌中心的两只眼睛却能看到无形之物。

    比如过去，比如未来。

    阿尼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光明，更多的是黑暗，她看见许多闪着光芒的星漂浮在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正如同每个人的命运都被摆放在棋盘格子里，就等着被那些高于一切的大手推动前进。

    布斯葛苏并不能理解阿尼每句话的意思，直到很久以后，已经成为旅行者的他才慢慢搞懂了阿尼那些晦涩干枯的描述背后是怎样一个宏大的世界。

    布斯葛苏和阿尼都是在收获季被遗弃在军童院门口的，两人相差了五岁。阿尼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不会哭泣，被她用双眼凝视超过十五分钟，那个人就会像见到什么可怕诡异的东西一样陷入疯狂，这个能力随着阿尼长大逐渐变强，到她五岁的时候，已经连正统魔法师都不能抵御她的视线了，于是她被铁链捆住，关押在军童院底下的一座古早地牢里，每天都由布斯葛苏给她送饭，因为布斯葛苏是唯一一个不会被她凝视的人。

    “因为你的命运很无趣。”阿尼这么说过。

    阿尼说，布斯葛苏这个人的生命似乎都是为了成全另一个人而诞生的，所以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定下了结局，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命的确很无趣。

    布斯葛苏好奇地问：“那你能看出我是为了谁而诞生的吗?”

    这个问题让阿尼犹豫了一下，但是她还是抬起了沾着面包屑的双手，把两手掌心的眼睛覆盖在布斯葛苏的双眼上。

    “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