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没有梦想的地方 (第2/2页)

少行:“洗纹身痛吗？”

    安人颂:“何止痛，还要痛好几次。”

    李少行:“想洗纹身是因为我吗？”

    安人颂转过头。

    李少行:“这个时候更不能洗了，不然安董一定认为……”

    安人颂锤了一下方向盘:“这就是我能帮到你的？”

    李少行:“是。”

    这些天他有所改变，尽量忍着不让自己过度地去触碰两人之间的高压问题，对方以琮信息素的存在也咬牙忽略，他有些落寞地点头:“好。”

    于是道别时，李少行甚至还从车窗外半俯下身，微笑着说:“再见。”

    这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胜利了，尤其是他从后视镜里捕捉到迟迟才追上来的车辆时。

    李少行一路上笔直紧张地坐着，一窝到餐厅沙发里才感觉到肋下刺痛，刘总监姗姗来迟，李少行愣愣地盯着她，好像她头上长出了另一颗头。

    刘总监很满意他的反应，手指搭在嘴唇上呵呵淡笑。

    李少行看着她身上盛开玫瑰般膨大的艳丽礼裙:“……你真是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吓。”

    刘总监款款落座:“您觉得好看吗？”

    李少行捂住了额头。

    刘总监脸颊微红:“哎呀，在下已经有伴侣了，对您只有友好的想法。”

    李少行听着她花里胡哨的敬语谦辞，再想想平时的刘总监:李总，和客户沟通一下；李总，消息看一眼；李总，签个字……

    李少行:“我出去重进一下你能变正常吗？”

    刘总监大笑几声，才开启日常模式:“抱歉，待会儿有个社团活动。”

    李少行淡淡道:“神谕审判歌之神明是你吗？”

    刘总监的笑容瞬间消失，随后从浓艳的妆容中透出难以掩盖的脸红。

    李少行轻笑道:“看来你和闻西真的很像。”

    李少行以为她会难堪，为突然离职而被质问的不适，或者是愤怒，可她的脸瞬间冷漠了下来。

    刘总监:“我很厌恶他，请不要把我们相提并论。”

    李少行略有惊讶:“我记得你们好像是朋友……”

    刘总监:“他背叛了我们。”

    李少行:“我们？谁？”

    刘总监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指捻住桌上的高脚杯，似乎是故意穿成这个夸张华丽的样子才能坦然地和李少行说出话来:“最佳新锐奖真正的得主，绝对不是孟闻西。”

    李少行下意识感觉荒谬:“怎么会？”

    刘总监盯着杯中的白葡萄酒:“他在国内审分的时候就和排名第一的人差了0.7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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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行有些印象:“也有可能是外国人更喜欢他的作品，口味问题？”

    刘总监笑了笑:“不可能。”

    李少行:“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刘总监抬头和他直视:“因为我跟了那个游戏全程。”

    李少行揉了揉太阳xue:“你是我的员工，到底瞒着我在给多少人工作啊？”

    刘总监也失笑，笑得睫毛上的细小晶石蜻蜓似的颤动。

    李少行不知从何而来一股诡异的不适感，只能靠开玩笑稍微岔开些严肃过度的氛围。

    刘总监说:“其实，无论是从玩法，建模，美术还是音乐来说，二者的差距都不算大，但是客观说就剧情而言，我认为另一位要更好。”

    李少行:“说不定裁判主观上判断不同？”

    刘总监露出一种世外高人般的笑容:“您玩过游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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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行:“如果……消消乐算吗？”

    刘总监长呼出一口气:“果然是完全不知道，另一位的好，已经不是更胜一筹这么简单，而是更上一层楼的优秀，我们提前放出的试玩会上，那个叫Andrew的死胖子玩得泪流满面了，就这样，还能说孟闻西真的更好吗。”

    李少行对此一无所知，所以难以作答。

    他问:“另一位的……”

    他一下不知道那个词该怎么说，卡了一会儿才问:“另一位主负责人是谁？”

    刘总监浑身骨头一松，往后瘫坐在凳子上:“她是我们的朋友，也是，也是我现任的男朋友。”

    李少行:“什么？”

    刘总监露出某种甜蜜的微笑:“柔软羽翼的堕天使，这个名字你应该查到了吧。”

    李少行:“……”

    李少行:老实说真的太难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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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总监:“他真名叫哲立，家里条件不怎么好，自己拿着创业的最后一笔钱，所有人都劝他不要，他还是孤注一掷地做了工作室，本来一切都很好，哲立是游戏天才，马上就要拿到国际大奖，拉到大笔投资，支持接下来的大额开发，把这个可以永远留名的游戏做下去了，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她突然变调地怒吼起来，把桌上的器皿拍得随之一震。

    “……结果影响分数权重最大的游戏教父是一条赌狗，有人替Andrew还了价值大半个金铭商场的赌债，大公司的人买走了这个最‘公正无私’的奖，投资没有了，哲立的游戏做不下去了，”她还因为气愤而浑身颤抖着，“您觉得是谁掏的这笔钱呢？”

    李少行深陷于惊愕:“行贿不是没用的吗？”

    刘总监冷冷道:“或许从今年开始，就有用了。”

    李少行心里泛起某种让人作呕的感觉:“闻西只能算是家里有点小钱，你跟他认识这么久，也知道的。”

    刘总监看着他:“所以是你？”

    李少行长叹一口气:“不是我。”

    刘总监:“那就是他背后的跃速公司。”

    李少行额上的青筋轻微地跳动着:“所以你这些天怂恿同事辞职，给我找麻烦，是因为想给哲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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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总监不回答，即是默认。

    李少行觉得有点可笑了:“你知道这也不能伤害我很多吧？”

    刘总监也笑了:“我知道的，我想让你难受一段时间而已，因为我发现付钱的不是你，你只是一个跟他短暂交往，完成一下他的愿望，然后被甩开的……”

    她咽下了那个名词。

    李少行的手指在桌布下握得死紧，随即又在呼吸调整下松开:“你知道不是我？”

    刘总监点头，面上生出一丝愧色，道:“他和你分手了吧，这几天你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我才反应过来，如果是你干的，根本不会难过才对，但是我不能当做没发生过，而且我的劝说已经临近说动同事们了，跃速的老板恨不得立刻就招我。”

    李少行尽量平静声线:“你跳槽到跃速，是打算做什么？”

    刘总监笑笑:“不知道，可能搞些阴招破坏，总之，能带着他们走下坡路就更好，能彻底毁掉这个公司，最好，哈哈。”

    李少行突然问:“哲立怎么了？”

    刘总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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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少行:“就算他失去了那一笔钱，也还是个人才，依旧可以赚钱，就算消沉一段时间，你也有不菲的经济收入，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如果你被当做商业间谍抓起来，结局……”

    李少行:“所以，哲立怎么了？”

    刘总监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后，缓缓道:“他去没有梦想的地方了。”

    李少行不明所以地追问道:“哪儿？”

    刘总监的眼泪从下睫处淌出来，带出两缕黑得要吞噬人灵魂的泪痕:“他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是在朗舍雪山山脚下。”

    李少行彻底恍惚了一会儿。

    刘总监:“然后就没人能联系上他了。”

    奖杯，享誉世界的荣耀，青年的笑脸，飞向梦想的翅膀。

    这后面是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