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尾声(02) (第1/1页)

    陈静接过自己在狱中的所有家当，走出监狱大门，整个人很是茫然，呆立在原处，一时间没有动作。

    门口的狱警见外头下着大雨，以为她是没有雨伞，正想找一把给她，却见有人过来接她了。

    陈静本来很慌，在狱中过了十年规律的生活，现在要回归正常社会，即使已经从吴律师口中得知李勤之的下场，她还是突如其来地升起一GU退缩，一时间很想回监狱去，直到看见那个撑着一柄黑伞的男人，跛着腿走到自己面前，将她纳入伞下。

    锺时雨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

    岁月在他脸上刻画下的不是成熟，而是风霜与消瘦，和隐藏起来的病容。

    尚未来得及涌上喜悦，陈静先是不敢相信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十年前，他最後见她的那一面，面无血sE，事後她问吴律师发生了什麽事，一知半解的吴律师只能描述个大概，但她了解李勤之，马上就猜到了实际的情况。她一直担心他会不会有事，心里的大石头就没放下过……

    「你的身T……」

    他却只说：「够陪你过你想过的日子了。」

    陈静手中的物品袋，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地奔腾下来，紧接着抱住他，眼泪很快浸Sh了他的衣服，然後是哭声，强烈的哭声。

    锺时雨乍看之下没什麽表情，双眼却有一瞬是茫然的。

    这大概是她一生中情绪最外显的时刻，她用力抱着他，彷佛怕他下一秒就离开。

    心里闪过一抹了然，他也很自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环住她，眼角余光扫过隔着一段距离坐在车上的吴律师。吴律师明明没听见两人的对话，却莫名觉得心虚，不由得低下头。

    他交代过吴律师，不要告诉她李勤之的事，看来被当耳边风了。

    不过也多亏了吴律师没照做，否则他这辈子大概没机会看到她为了他如此崩溃的样子。

    「你已经够丑了，再哭就没救了。」他说：「再说我告诉你我确诊了吗？」

    她浑身僵y了一下，抬起头。

    Ai滋病潜伏期长，当初李勤之被那群人qIaNbAo也才几个月而已，又没做过检查，怎麽可能确定感染？更何况要是让他沾染上那种病，就算砸大钱都没人愿意上他。这话自然是周律师骗他的，想从心理上折磨他，没想到李勤之这麽不堪打击，一下子就吓傻了，还信了，才会豁出去来杀他。

    「那你……」陈静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他的气sE看起来明明很不好。

    「中暑。」他眉角微扬，「不过就是想要有人多同情我一点。」

    陈静愣了愣，猛然想起那一年的跨年派对，她问他为什麽明明会走了，还要坐轮椅，当时他就是这麽回答的。

    原来他一直以来想要博得的同情，是她的。

    其实在这十年里，陈静不只一次想着如果他别等她就好了，她在狱中的生活是多麽单纯单一，没有任何新鲜，他却是不同的，世界那麽大，他值得去看看各种风景，值得去尝试各种风情，就算毁了当初许给她的承诺，她也没打算怪他。

    「真的？」她问，语气充满不确定和希望，在看到他点头後，终於绽出一个放松的大大笑脸。

    一瞬间，锺时雨感觉看到了十八岁的她，她那个年纪该有的表情，却到了二十八岁才出现在她脸上。

    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天，他终於如愿见到，她哭，她笑。

    狱警因为无聊就多看了他们几眼，他发誓自己看见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在一瞬间收敛起眼底所有的森冷，看着nV人的眼神只剩下徐徐的缱绻和温柔。

    他们一起往车子的方向走，两人的背影太过静谧和谐，狱警甚至觉得连出声提醒他们东西掉了，都怕会是打扰。

    锺时雨的脚跛得b以前还严重，陈静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就想接过雨伞，让他靠着自己走，可锺时雨不让。

    「陈静，你要记得，有两样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你也别想跟我讨，一是鞋子，二是伞。」

    他非常严肃，她虽然不懂为什麽，但只要他不愿意，她就不会勉强，於是点点头，「那你扶着我走吧。」

    锺时雨也没客气，虽然那姿态看着b较像是搂着她；陈静以为他是怕她累，也不想他在雨天走那麽多路，便对车上的吴律师弯了下腰当作招呼，才做手势请他将车开过来，锺时雨却拒绝了，说要她陪着再走一段路。

    陈静眼中有着担心。

    「你嫌爷跛脚？」他挑眉，淡淡地问。

    她没敢再有意见。

    两人沿着监狱的外墙走了一阵，锺时雨才说：「送nV人鞋子，nV人会跑；送伞，代表两个人会分散。」

    窦颖传讯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所以刚才下车时，吴律师要他多带一把伞，他却充耳不闻。

    陈静深深看了他的侧脸一眼，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麽。

    锺时雨也没再开口，慢慢走着，雨稍微小了，忽然之间，彷佛错觉一样，他听到了什麽，声音低低细细的，他低头瞄了她一眼，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是不是叫了他的名字？

    就在刚刚，她是不是第一次叫他「锺时雨」？

    锺时雨盯着她直瞧，她也看了回来，又宛如自言自语似地呢喃了一句话，这次他听清楚了。

    「如果这世上没有你，就不会有我。」

    这一刻，连这令他腿脚难受的雨天都特别了起来，他染上了她的T温，心都是暖的。

    雨滴滴答答打在伞面上，迎面吹来盈满水气的凉风，在伞下只有彼此的空间里，缤纷而又美好着。

    「我也是。」他也近乎无声地回应了她。

    他想这应该就是吴律师说的，好好的。

    此时此刻，他们是真的好好的，幸福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