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1/7页)

    深夜罗府。

    “杨医生您这边走。”罗震恭敬的领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出庭院。

    “罗老爷止步吧。明天我会让人把罗少爷的药送过来，按时吃就行。”男人推一下镜框，“罗少爷的心理引导很成功，就是对您……心病还须心药医，罗少爷过不去心里这关，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只能交给时间了。”

    “好，麻烦杨医生了。您费心。”罗震使个眼神让人递上一盒银元，“小儿就拜托您了。”

    杨宇嘉收下盒子，“我必定竭尽全力。”

    等送走医生后，罗震站在罗辞渝房门口，看着吃完药安睡过去的罗辞渝愣神。睡梦中的罗辞渝很是安详，只那双手还牢牢抓着他的“孩子”——一个枕头。

    “老爷。”翠姑掩门而出，“少爷今天应该能睡个好觉。”

    罗震叹息，“这孩子，不知是上辈子和我结了什么冤仇，这辈子这么恨我……”

    自那天得知贺允唐“死讯”后，罗辞渝就变得疯疯癫癫，正常也不正常。整日就在床上坐着，手里抓着一张相片，上面是他和贺允唐的结婚照。罗震多次劝导乞求罗辞渝不要这样，说出去的话如石沉大海。

    七天后，罗辞渝突然松开手里的相片，笑着问一旁的翠姑，“这个人是谁？还挺好看的。但是比起我丈夫差远了。他认识所有人，但是只活在他的世界里——贺允唐外出看诊，他和孩子在家等他。他允许翠姑和其他人进房间，也会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开心的和“孩子”说贺允唐的事情。但只要罗震一来，他就立刻躲到桌子底下，嘶声大叫……

    罗震心急如焚，请了许多医生来给罗辞渝诊病，中医、西医、江湖郎中、和尚道士……罗辞渝房间的门槛都要被踩烂，吃了许多药最后也收效甚微。后面实在没办法，罗震请了个心理医生来，经过多次疏导，罗辞渝愿意出房门了，但前提是“孩子”在的情况下。

    翠姑宽慰道，“老爷您别这样。少爷他……他会好的……”

    “他会好？那张照片是不是你给他的？！”罗震责骂道，“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不许在罗家提姓贺的！东西也不行！”罗震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子，背着手负气走了。

    罗家祠堂。

    罗震跪在蒲团上，望着牌位黯然神伤。

    那年初见陈俊萍，女子身穿浅蓝长裙，从院门款款向他走来。黑发挽成发髻盘在脑后，柳叶弯眉，肤如凝脂，气质秀而不媚。首饰和衣服也十分简单，却?由内而外透出不染尘俗的高贵与清纯，眉宇间也尽是柔情。罗辞渝完完全全随了陈俊萍，这么多年，罗震一看见儿子，心里就难掩对亡妻的哀思与爱意。

    “夫人，当初你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是先婚后爱，但终是一段良缘佳话。可到了辞渝这……我顺从他，让他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和我开了个玩笑，当年我没做成的事儿，我儿子做了，最后却是条不归路……”

    “夫人你说，喜欢是幸福，还是合适是幸福啊？”罗震抚摸着牌位，“要我说啊，合适的喜欢才幸福。夫人，帮帮儿子吧，他恨我啊，他现在这样对我，他懂我怕什么……越了解你的人往往掌握着你最致命的破绽……”

    罗震点上一炷香，哀伤的看着“罗陈氏”的灵牌，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没有得到的东西，真的会困其一生吗？”

    罗震书房。

    “老爷，这是上个月的账。”罗府管家涂玉田把厚厚一摞账本搁在桌上。

    罗震放下嘴里的烟斗，随便翻看了几本，不悦道，“怎么亏损这么严重？”

    涂玉田惶恐回道，“老爷，自您上次全力打压贺家开始，咱名下产业就入不敷出。本想着贺家没了我们可以慢慢休养生息，却……就是贺家那个于常，他现在风头大得很呐，一直在找罗家的麻烦……他肯定对我们怀恨在心，才蓄意报复。”

    “他是不是成立了一个什么、什么……”罗震蹙起眉。

    “念堂，一帮阿猫阿狗罢了。一开始只汇聚了四九城里的一些地痞流氓做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现在竟摇身一变成了个什么爱国实业的堂会，专门帮市政府走运输。也不知这于常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和市长攀上关系，城里大大小小的商铺买卖，都让于常插了一脚，就连我们的米铺，都被他收了安保费！您不知道，昨儿个市长在家里办了个宴会，那于常也在，更过分的是，他居然让李局长给他倒酒！老爷，这小子发展太快了，您……”

    “念堂，念——唐。”罗震用力攥着烟斗，“好啊，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念堂。”

    涂玉田望着那开裂的烟斗，严肃道，“老爷，这小子分明冲着我们来的，您要早作打算啊！”

    “罢了，现在时局一天一个样，改朝换代比我上茅房都快，于常想蹦跶，就让他蹦跶，登高必跌。再说了，他也不是完全冲着罗家。这小子，削尖了脑袋一门心思和日本人对着干，这是茅坑里点灯！对于这种掌握权利的人，可以跟他斗智斗勇，却不能真的跟他斗争。老涂，咱们的产业收缩的收缩，关门的关门，够吃够喝就行，先避其锋芒吧。还有那个米多囤点，囤完挂歇业。辞渝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有心思。”

    “就由着他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吗？要不是他，少爷——”

    “住嘴。”罗震变了脸，他起身推开门，看着空中那大片乌云，冷声道，“黑云压城城欲摧……贺家已经死绝，让他折腾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在北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念堂。

    “大哥，你要的城西老王家的辣椒酱。”关心把一瓶辣椒酱放在桌上，就见于常在灶台那里加柴火。

    “大哥我来吧，馄饨快好了你去捞馄——哎大哥，你脸上咋有面粉？我给你擦掉……”

    “别碰我！”于常低吼一声，他挥开关心的手，走到桌前，手指捻起些面粉，然后轻轻涂在额角。

    关心心口一窒，立马撇开头。

    自从成立念堂以来，于常除去帮会的大事会亲力亲为之外，剩下就是在这厨房里擀面皮包馄饨……

    “还要抱这么久，再久一点……”于常乐此不疲地翻转着一个又一个馄饨。把他们下锅、煮熟、乘碗、调酱料……

    “大哥……”关心如鲠在喉。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于常，更别提让他走出来。“我帮你……”

    看着关心强颜欢笑，于常不由得憧憬道，“小弟，你有没有很执着的爱过一个人？”末了于常又微笑着说，“等你有了，就知道了。”

    于常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放在餐桌上，正对着厅堂里贺允唐的牌位，他在碟子里先舀一勺辣椒酱，在倒上满满一碟醋，然后拿筷子搅和开，“还是算了，别像我一样。”

    他把汤勺放在碗里，筷子置在调料碟侧，“阿唐，今天是羊rou馅的。”

    “叩叩”。“叩叩叩”。

    “来了来了！”李守义喊道。

    “吱拉——”“怎么又是你？”李守义嫌弃说道。

    “李管家，一天不见了。”张容止伸手拦住李守义暗戳戳的关门动作，“我给您带了点好酒，还有牛rou。”张容止朝李守义晃晃手里沉重的吃食。

    李守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