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2/2页)

   张鹏俊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路段，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我只从别人口中知道邵权的腿被他爸打出毛病来了，这三年一直被他爸关在邵家别院，隔三差五都有医生都进进出出。”

    张鹏俊抿了抿唇，“淞哥，你打算去哪？”

    他注视着外面的景色，而时光终究不能如这些倒退的风景般回到起点去，干枯的树枝弯弯曲曲，他往上看去，发现乌云密布，雨水平静地降临了，湿冷的风从车窗缝隙里吹了进来。

    “隆城。”

    隆城市街心公园路口有开着三轮小货车的水果商把斜挎包甩到背上，拧亮支起来的灯，前面的路越来越宽阔，灯越来越亮，人也越来越多。

    转角某书店。

    李帆坐在柜台前拿着手机打游戏，张鹏俊霸占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睡大觉。

    唯一在做事的青年把花束放入花盆，“老师，你看这样摆怎么样。”

    门忽然被推开了。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树叶在微风中倾斜。

    书店门外停了一辆市长专用黑色奥迪车。

    西装革履的男人将头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锋利的眉眼散发着淡淡的冷戾，明明是而立之年，两鬓却泛着白，可精神头还存在着，骨子里仍然是一把坚毅的枪杆子，这把枪杆子将枪口对向了站在第三个书架前拿着一本暗红色封皮书籍的书店老板，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他颓冷燥郁的眼神看了过来，而后者也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深邃眉骨下嵌着的是沉默的双目，这之前他始终静静地站在书架前，没有别人注意他，他也不注意别人，只垂眸凝视手里的书籍，此时此刻他们对视了，都是话不多的类型，跨越了错过的岁月，目光都不曾退却，但也无言以对。

    倒不是像过去一样本质上因为没什么好聊的所以无言以对，现在更像是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次目光交汇。

    光线中浮沉的微粒轻轻飘动，寂静而又虚幻。

    苦痛都会在岁月中消退，数十年的伤痛轮回成了新的开始，也学会了正视那些被扭曲的情感，这个世上或许从来没有多么完美的结局，无论是不可相近，还是难逃缺陷，聚散离合后总应该得到一个新的开始，过去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回，明明世界任何两个人都应该先一见钟情，互相试探，约会，上床，相爱，再被旁人质疑，接着受尽磨难，然后战胜他们，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是故事的正确结局，可无论是那些被弄错顺序的阶段，还是绝不低头的原因，最终留给人心底的始终是被蹉跎的遗憾。

    有的时候，选择意味着失去，放弃意味着拥有。

    他们本不应该再继续互相伤害。否则人生还能有多少个二十多年。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不错过。

    为什么他们错过了还继续纠缠。

    仅仅因为他们是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偏执狂吗。

    不对。

    这还不够。

    如果不是对方，那么可以是一切，也一切都可以不是。

    新任隆城市长迈开步伐走到他面前，下一秒用力扯过那手腕举在半空牢牢握在掌心，而那只手拿着的书也在这一瞬间哐当落在地上，但是这一刻被撕裂的东西都在逐渐愈合。

    “我买书。”

    在这最后的，也是新的开始的目光里。

    像是每一次都明明离开地孤绝凌厉，却又会在不久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程淞任由邵权握住自己的手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蝶翼般的阴影，暖光倾城。

    若是旁人，只会在他这里放弃。不，应该一早就放弃了。

    他动了动被邵权握住的那只手，往前伸去，从邵权脸庞的颧骨轮廓，到灰白的鬓发，压住腕骨的掌心逐渐松开力道，却由始至终没有松开过，程淞沿着邵权眉角的轮廓寸寸抚过。

    这种力度，是他这双手不曾有过的。

    期间还瞥了一眼邵权的腿。

    “腿怎么了。”

    “摔了一跤。”

    所以真的只有邵权会如此。

    然后是一声叹息。

    接着，邵权看到那张从来没有都没对他笑过的脸孔漾开了一抹无奈的浅笑，书店窗台的藤蔓在光线下洒出斑驳叶影，无声的寂静中没有浓墨重彩，只有门上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当当响，只有被吹散的冷冽，像极了几年前邵权在医院楼下看到的那抹被镀上朦胧淡金色的一幕，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了，这一刻，笑容终于是对他展开。

    “邵权，你赢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