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平_第二十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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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第2/2页)

 活在他们的阴影下,最终活成他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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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记忆宫殿里。

    平复了呼吸,转身就看到mama双手抱胸靠着墙壁在看他。

    此刻,记忆宫殿里吹起的风拂过女人的黑发,却遮不住她好看的脸孔,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眼睛,在无尽的忧郁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脆弱,那是与生俱来的脆弱感,好像自从进入了这梦境,她这份脆弱感就加剧了。这一刹那,她既柔弱,又尖锐。

    “程淞,要恨就去恨你父亲。”她又这样说。

    总会在某一刻,看见她在花园里晾晒衣服,头发上水珠滑落进衣领,滚在她细腻的肌肤上,侧脸印在阳光下,空中水雾弥漫,站定在宛如紫藤绿廊的阳伞下,站定在斑驳光影中。

    然后会在这一刻,看到她转回冷冷的脸孔看向他。

    “我的儿子,你真可悲。”

    她意有所指发表了同情,然后会在这之后,转身投入无数的社交场合,不会对他回应。他站在原地,左边是她的背影,右边是父亲。

    逐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每当她的耳畔悄悄地谈论他,他才会看到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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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漫长的时刻可望而不可即,明明是残酷地折磨人的感情,他却以为出现了一个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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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无声,仿佛也凝固在静寂的期待中。

    月色不断的延伸,勾画了万物的轮廓,遥不可及。

    于是风会吹走所有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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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学显示伤害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是对那个人保持“冷淡”,暴力所带来的伤害的确会给人们带来最直观的伤害,会给人们造成一定的心理负担,但是,这种停留于表面上的伤害并不是最可怕的,他用着最平静的方式,让你感受到那种不被重视,直接被忽略,无论你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让你感受这种方式,渐渐地让你心灰意冷,从而绝望。

    这样的人才是最狠的。

    这样的mama确实是在恨他的。

    程淞从她那里学到了,并且知道了,这会是最狠的。

    也会成为他最好的门栓。

    那就对抗吧。

    也许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事实上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也许这只是对欲望的一种投影,是对mama的期待的投影,一种海市蜃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只能去理解自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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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甚至连自己得了癌症生命垂危也绝不通知他。

    不见最后一面,你会记到直到你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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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记忆宫殿里,看着这一幕,看着里面十七岁的他站在教堂前,面无表情的脸孔流下眼泪。

    他很惊讶,他以为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感觉也没有。此时在第三视角才发现原来他哭了。

    他一直认为,他以程淞的身份长大,从未学习过沉沦,更别说胆怯,不知眼泪为何物,不懂悲伤为何物,不止是曾经,现在也是这样。就连以后也会一直那样子生活。

    原来他还是哭了。

    他看着自己的脸孔想。手指不可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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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婕圯太倔了,查出癌症时我本来想通知你,是她拦住了我,说要是我通知你,她就立刻去死,化疗的时候她说她绝对不要让你知道她过得不好,绝对不要你的同情。你们这对母子,活生生活成仇人,简直就像是上辈子的孽缘,一个比一个有骨气。”许叔叔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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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有多恨他。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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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死没有抱歉,致死没有软话,致死没有遗言,致死没有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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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薄雾中的夕阳所放射的绚丽的红色或深褐色,并非转瞬即逝,它持续的时闻很长。

    他看到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受难的雕像,他踉跄了两下。

    渐渐的,他听到了钟声。

    像她冷冷呼唤他名字那样,比那更真实,比那更虚假,比那更遥远,比那更遗憾,比那更像是破裂的镜子。

    他站在第三视角,看着这光逐渐太遥远、太模糊,他非常努力才勉强看到一点不阴不阳的反光,其中混杂着一股杂色斑驳、捉摸不定的漩涡。

    往前伸的是抓不住亡灵的手,耳朵里的风声是他听见穿越地狱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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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mama留给他的最后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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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书记给了他一个耳光说:“给我收起这副表情,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要这么脆弱?所有人都只是附属品而已。”

    “你要学会控制你自己,控制自己的前提下才能去控制别人,我教过你如何控制别人,你要先孤立他们,再说服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其次说服他们接受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和真实的。先让他相信“你是错的”,然后让他相信“我是对的”。”

    “cao控不了就去用暴力,用威胁,用力量,我教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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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记忆宫殿里。

    他忽然失去力气跪伏在地上,撑着地面的手打颤,他奇怪得看着地面绽放出水滴的痕迹。

    一滴,又一滴。

    他伸出手放在眼前,又有水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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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又一滴。

    他的手就开始颤抖起来。几乎是感到有一种力量在令他窒息,难以呼吸,是裂隙在痛哭,穿过了他的人生。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源源不断的水滴顺着下颌滚入衣领,心脏被攥紧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心情铺天盖地地发出轰鸣。

    他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眼睛直直地盯着湿润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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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淞睁开眼,看到了属于医院的雪白天花板。然后耳边传来属于邵权的声音。

    “你大爷的,我以前和你打得那么狠你屁事没有,这次明明我压根没有怎么你,你居然给老子晕倒了。你是在玩我吗?”

    他并非不想当个正常人。

    似乎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他在半梦的回忆里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句突破屏障的话,在漫长的,孤零零的茫茫黑暗中,同周围事物完全隔绝,沉没在黑暗里的焰火就是为了等邵权的声音照亮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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