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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章、肺痨。我想抱抱你,先消毒。别赶我走  (第1/1页)
    滇系军阀虽然易了主,但并不是完全就此没落,新任总司令独揽大权压根没有站稳脚跟,黎霄跟着唐将军去了广州,一路坎坷,国父原本劝他们韬光养晦,可唐将军却当机立断不再周旋,带兵一路打回了昆城。    这场战役时间并不长,他们摧枯拉朽般攻入了昆城,很快,黎霄便安顿了府中剩余仆从。自此,立了军功的黎大少爷彻底摘掉了‘黎司令的儿子’这个帽子,也全盘接收了黎老司令全部的势力。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便意气风发地回到上海,此时的黎霄早已声名鹊起,碍于他年纪太轻,军衔只挂了少将,却同时统辖着后勤和军备两个方面。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巴巴地跑到戏园给晏夕秋捧场,他记得每逢初七,晏夕秋就会唱牡丹亭。    今日的戏园依旧很热闹,黎霄心里很满意,然而直到他寻遍了前台幕后,也没看见晏夕秋的身影。    难道今天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黎霄赶忙回到小阁楼中,进门便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药味儿,黎霄的心里无端揪紧了一些,春鸢端着水盆看见门口的人惊得差点扔了水盆,    “少爷……您怎么突然回来。”    黎霄当然是想给晏夕秋一个惊喜,并没有提前说,可他看着这情形,春鸢还带了防护的纱布口罩,心里陡然一沉。    小狐狸怕是病得有些重。    “少爷,晏先生不太舒服,他说……”    顾不得听春鸢的解释,黎霄心急如焚,推开们便要冲进卧室去。    “不准进来!——”    一声嘶哑的高声呵斥让他顿在门口。    “夕秋?”    “咳…我不舒服,咳咳……不想见人。”    一连串的闷咳中夹杂了一句话。    春鸢在一旁憋着眼泪,小声地告诉黎霄,    “先生,他得了痨病。”    肺痨。    “多久了。”黎霄眼睛还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声音颤抖如筛。    “两个多月了,大夫前日来说……说可能没多长时间了。”    春鸢放下水盆,拦着黎霄继续说,    “少爷我去给您拿口罩,你等——少爷!”    黎霄怎么忍得住硬是推开她闯了进去,屋子里除了浓烈的药味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混合酒精的味道,床上卧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黎霄两步便扑到床前,双手紧紧握住了他细瘦的肩膀。    “黎霄!黎霄——你出去!会传染!!黎霄!”    晏夕秋只来得及在他进来的时候给自己罩上口罩,那双深陷下去狐狸眼急得逼出了泪意,瘦弱易折的手臂奋力推拒着想要靠近的黎霄。    传染就传染,黎霄疯了一样地抱住晏夕秋,他浑身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用力偏着头不肯看自己,苍白的脖颈上爆出交错的青筋。    “放开我……黎霄!求你了……出去——!”    黎霄像红了眼的野兽,用力扳着晏夕秋的身体想看看他,脆弱的身体几乎被掰折,晏夕秋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打了黎霄一巴掌!    ‘啪——!’    黎霄脸都没偏一下,只眨了下眼睛,而清脆的掌声后便是接连不断的重咳,晏夕秋捂着胸口几乎要把肺都呕出来。    黎霄隐约闻到了血的味道,他拿开晏夕秋捂着嘴的手,双层的纱布口罩上赫然绽开了两抹血色。    “出去……咳咳!出去——咳咳咳咳!!”    晏夕秋一边咳一边还在不遗余力地拳打脚踢赶他,脖子憋得涨红,眼看着就要接不上气。    黎霄见过军队中得了痨病的人,他们咳声不止,任何的动静都会让他止不住地震天响咳!黎霄不敢再让晏夕秋动气,他退开半步连声说着,    “好…你别动,我出去……我马上出去。”    晏夕秋将自己罩进了被子里闷咳,黎霄就看着不断颤缩的那一小团一步步倒退着走了出去,每一步都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更艰难。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离开这数月回来碰见的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明明一切都好了,他可以带着夕秋回家,上天却跟他开了这样大一个玩笑。    黎霄带着春鸢递来的口罩,颓然地靠在门外,身上还带着从昆城携着的风沙,原本一丝不苟的发丝凌乱的散落在额角,他仰着头听着里面长咳不止的声音,心脏也跟着一声声的重咳剧烈跳动。    黎霄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半边身子都僵得框在门里,晏夕秋连绵不绝的长咳才缓缓弱下去。    心脏大约已经失去跳动的机能,黎霄按着胸口,紧紧抓住那闷得喘不过气的胸腔!    悔意和刺痛让他想将心脏扯出来!    晏夕秋擦掉唇边的血迹,抬眼看见了门上熟悉的身影,他强撑着下了床,长咳后窒息的眩晕让人脚步虚浮,他踉跄地走过去仔细关紧了门,生怕漏出一丝带着病菌的空气。    “黎霄,你回去吧。”    声音喑哑,黎霄从中听见了血丝模糊的味道,鲜红的,滴进自己胸腔。    黎霄摇头,“别赶我走。夕秋。”    晏夕秋神色悲戚,双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突然又咳了起来,他靠着门顺着胸口,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滑落在地上,两人便隔着一扇单薄的门板背靠背坐着。    许久,他平静下来,顺着气问黎霄,    “你受伤了吗?”    声音被浸了血的双层口罩蒙着,哑得模糊。    黎霄捂着还没愈合好的右臂,原本还想着如何骗过小狐狸,这下好了,根本见不到面。    他低声说,“有,不过都是小伤。”    晏夕秋半侧着身子,贴着门板,闭上眼睛仿佛能闻到黎霄身上冷冽的气息。    “夕秋,我很想你。”    黎霄仰着头,望着天花板缓缓道,    “我们可以回昆城了。”    晏夕秋早就听说了他们打了胜仗的消息,然而满腔的欢喜蒙了层浓重的哀愁。    “好。”    只可惜自己支撑不到一起回去了。    “我想抱抱你。”    黎霄的手掌和侧脸都贴着门缝,他瞥见了小狐狸柔软的发丝,几根细丝顺着缝隙钻出来,被黎霄捻在指尖。    晏夕秋轻轻叹息着,他让春鸢拿了酒精来,只将手伸出去。    “先消毒。”    黎霄如获珍宝地捧着那只手腕,仔细的用酒精里里外外,连指甲缝都好好擦试了一遍,才珍之又重地将它包在手里。    晏夕秋那只瘦骨伶仃的手腕,瘦得指骨上只覆了一层皮,黎霄一寸寸地捏过每一个骨节,垂下头深深嗅着。    感受到冰凉指尖上温热的触感和鼻息,晏夕秋无端升起了一身战栗,他轻声说,    “都是酒精味儿,有什么好闻的。”    黎霄不觉得酒精味冲鼻,他从手心里嗅到了山茶花的香气,冲得自己只有满心的酸胀和痛楚。    “会好的,夕秋,一定会。”    晏夕秋说不上什么,只能低声应着,    “嗯。”    虽然他心里知道这是无望的,可他还是应了,心里祈祷自己能多活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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