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病房 (第1/1页)

    徐扬宇第三次赶走了过来试图搭讪的没长眼的家伙们，不多时就变成了独自坐在沙发上，像尊活佛似的，没人再敢过来惹他。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话，左右没什么事做，徐扬宇想了想，还不如回去算了。安荣估计还在睡，家里应该很安静，他可以趁安荣睡醒之前把论文初稿写出来。

    他喝了一点酒，虽然人什么事都没有，但也尽量开得慢了一些。

    停好车，走进别墅，一步一步地上了楼，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门。越来越轻的动作里，徐扬宇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养了一只兔子在家，要轻手轻脚地靠近兔子的小窝，不能吵醒它，不能吓到它，惊慌失措的兔子可是很难哄回来的。

    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丝笑容，连徐扬宇自己都没发现。

    可当他真正打开门的瞬间，笑容立刻消失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帘拉开，床铺整齐，空调关了，连一丝一毫曾睡过人的痕迹都没有。徐扬宇站了一会儿，随手甩上门，又去其它几个房间看了一圈，都不见安荣的身影。

    他回到客厅里，重新拿起了车钥匙。不听话的兔子趁主人不在家跑出去了，等抓回来，非要给他关起来不可。

    之前处理完方绮的事，安荣非要换个手机，徐扬宇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被定位监视着，也懒得跟他理论。反正人答应了要随他享用，徐扬宇不觉得安荣还有胆子骗他这个，于是便随他意思给他换了个新手机，哪知道这一眨眼，人又突然不见了。

    徐扬宇一边给安荣打去电话，一边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

    正在酒吧里忙着兼职的安荣自然听不到徐扬宇的呼唤，他甚至连手机都暂存在了员工工作柜里。而徐扬宇又无从知道这回事，只知道安荣偷偷跑出去了，还不接他电话。

    难不成才不到一天，就后悔了？

    徐扬宇漫无目的地将车开上大路，顺着道路一直向前开去。突然之间，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地方。

    十五分钟后，车子开到了精神研究院楼下。

    那是他曾经在安荣的资料上看到的地址，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安荣的mama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

    徐扬宇靠在车前，点燃一根烟，眼睛注视着一扇扇透着灯光的窗。

    夜晚是平静的，就连精神病院的四周都是平静的，然而大楼里面才不是这么一回事。徐扬宇抽完一根烟，又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走进了楼内。

    他之前从没来过类似的地方。不过也是废话，谁会闲得没事干往精神病院跑呢？

    当时在资料上看到安荣的mama被关在这里，徐扬宇还震惊了好一会儿。不过这也很合理，能够解释安荣为什么总是看上去很缺钱，疯狂兼职不说，还参加许多竞赛来拿奖学金助学金。

    尽管如此，第一次踏进这样的地方，徐扬宇还是有些心慌。

    精神病院本就是一个不正常的地方，这里充满了被压抑的疯狂，不知何时便会失去控制，也不知即便在控制之下，又有多少超乎常理的事情发生。被这样的氛围包围着，徐扬宇走在楼中，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

    此时深夜，早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但值班医生看徐扬宇相貌端正不像坏人，又能准确说出病人的情况，便允许他到病房门口看望一眼。

    徐扬宇点点头，跟在医生后面上了电梯。

    “刚刚，病人的儿子安荣，来过吗？”他趁机问道。

    “没，”医生倒是很健谈，“之前他都是一周来两三次，每次待上不到两个小时，这几天来得少了。他让我帮忙多照顾照顾他mama，说他最近太忙，抽不开身。唉，挺好的孩子...”

    医生说着说着，不免同情起这不幸的一家人来，接连叹气。徐扬宇听得心头一紧，好像头一次意识到安荣其实过得不容易。

    他回忆起自己看过的资料，想到安荣的父亲早在他mama刚进院那会儿就跟她离了婚，往后便无声无息了。徐扬宇试着向医生打听：“他父亲从来没来过吗？”

    医生一听到“父亲”这两个字就嘲讽地笑了一声：“呵，他父亲？哪门子的父亲？从来不露面，也没给过一分钱，叫父亲？”

    徐扬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荣母亲的病房在走廊正中，位置不算太好，但相对来说费用更低，安荣负担得起。

    徐扬宇站在门前，透过小窗的玻璃看向里面，一个瘦弱的女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掉漆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盛开的康乃馨。

    “那是安荣送的？”徐扬宇指着那束花问道。

    “是，他mama喜欢花，所以他就算人来不了，也会记得按期给mama订几枝花，我都习惯帮他换花浇水了。”医生笑笑。

    徐扬宇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几枝康乃馨。半响，他终于开了口：“请问，能不能帮她换个房间，宽敞点的，安静点的？”

    换病房是件容易的事，徐扬宇交了钱，医生便替他登记上了。但现在毕竟是晚上，大家都在休息，真要搬走还是得等第二天工作时间后。

    徐扬宇重新坐进车里，又开始想到安荣。还是要找到他，至少帮他mama换了病房这件事得告诉他一声吧。

    想到这个理由，徐扬宇又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给安荣打了过去。

    好在这一次，没用多久便打通了。

    安荣接起电话，声音小得可怜：“喂？”

    徐扬宇本想质问他藏到哪里去了，不过一听到对面的音乐声便明白了大概。“又去酒吧干活了？”他问，“为什么还要去？”

    安荣辩驳不了，只知道跟他道歉。

    这会儿正在换班，安荣有时间过来休息半小时，然而一开柜子便看到了徐扬宇的电话。他胆战心惊地拿起来一看，徐扬宇已经发疯一样给他打了七八个未接电话，这一个要是再不接，安荣实在想象不出他会发什么疯。

    可真等接起来了，也难免徐扬宇不发疯。

    “宇哥，对不起，”安荣尽量语调温柔地解释，迫不得已地撒谎，“我还没跟老板说辞职的事呢，就今晚最后一次了，干完今晚我就不干了。”

    “你倒是挺有职业道德啊。”徐扬宇阴阳怪气地说。

    “对不起...”

    “别对不起，”徐扬宇很清楚安荣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所以干脆打断了他，“不舍得辞职是吧，不好意思跟老板讲，不然我去替你说？”

    “别！”安荣吓得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乖一点，安荣，别惹我生气。”徐扬宇故意说道。

    “宇哥，以后不会了...”

    “安荣！”身后突然传来老板暴躁如雷的声音。

    安荣握着手机转过身：“老板，我在这儿！”

    休息间的门被打开，老板一眼就看到了安荣在打电话：“别玩了，出来干活！”

    “可是老板，现在已经交班了，我还能休息十...”

    “休息什么！”老板今天格外不讲理，“什么都干不好你还想休息？我让你去钓人你钓到了吗？没用的东西，还好意思在这里跟别人打电话？给谁打电话？该你贴上去的你不贴，就知道在外头勾野男人是不是？！”

    安荣被他骂得头昏脑胀，却十分清楚老板正在气头上，什么胡言乱语都骂得出来，这时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一边连连应着，哄老板放心，一边赶忙重新穿上制服外套。等转身要锁上柜子的刹那，安荣才发现，电话一直没有被挂断。刚刚老板骂的那些难听的话，竟然都被对面的徐扬宇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