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说一遍，你要娶谁?!） (第1/1页)

    还没等裴琉锦跑去宫中请旨，葭月便染了风寒病倒了，小孩子体弱，他一病，连带着过给了珠儿，两个人夜里都发起高烧来。珠儿还好些，请来大夫瞧过，吃了药就蜷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熟睡，裴琉锦遣了两个侍女衣不解带地守着她，白日里珠儿就慢慢退了烧，状况好上许多。

    葭月却不行。他到底是年纪小，病起来比平时更缠人，烧得眼都睁不开，直搂着云钺的脖子哼哼唧唧地哭，云钺只得抱着他边拍边哄。裴琉锦想替他一会儿都不行，葭月也是烧糊涂了，到后半夜缩在云钺怀里哭着喊“娘亲”，连裴琉锦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晨光将熹，葭月的哭声才渐渐沉寂下来，许是药效上来，又或者是哭累了，竟然就这么揪着云钺的衣襟酣然入睡。裴琉锦见状赶紧让人将他抱下去安顿，自己则摁着云钺要给他揉揉肩膀和手臂。

    “你这样，明天胳膊要疼得抬不起来了。”他皱眉，轻轻揉着将军的肩膀。“无碍。我驻军渭城时......”云钺回想一阵，末了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不往下说了？”“那时城里已经开始出现饥馑，有的百姓养不起孩子，就将孩子丢在军营门口。”云钺的眼神苦得叫人心慌，“有个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婴孩离乳，昼夜啼哭，我也这样抱着他一整夜一整夜哄过。”裴琉锦知道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安抚地用指腹刮过他的脸颊，“......后来呢？”

    “后来......那个孩子也饿死了。午夜梦回，我总是愧悔万分，要是我当时......”云钺感到裴琉锦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抬手轻抵在他唇上。“别说了。”

    “云钺，那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该死的另有其人。裴琉锦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想。他时常因为在大焘与陈国的战役中折了不少云钺的旧部，伤害了百姓而感到懊恼，但一想到此战还掀翻了陈国王廷那帮废物，心里就好受许多。他知道云钺也想见见这位昔日的君主，但是一想到要是那草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就想把他的舌头剪断。

    可这些事总该有个了结。陈国国君的疯癫之症近日越发严重，已到了认不清旁人的地步，每日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在院中疯跑，只差在泥地里像条狗一样打滚。他这样是见不得人了，倒是他的妻子还算识时务，裴琉锦提前找上她，警告她倘若日后云钺来见她，她别说不该说的话。

    做完这件事，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逆子！你再说一遍，你要娶谁？！”当朝皇帝在上书房砸了两个茶盏一块砚台后终于被迫冷静下来，瘫在圈椅上气喘吁吁地吹胡子瞪眼。“朕就是宠你太过，当初你把人要过去的时候，朕想着你不过是顽皮心性，”他气得双手颤抖，差点将折子怼到裴琉锦眼皮上，“你倒好，竟不声不响给朕找了个‘好儿媳’！”

    裴琉锦跪也跪得理直气壮。皇帝被他气得心头发堵，看到他那张酷肖其母的脸，又无法硬下心说出更多狠话来。何况娜娅耶生前，他曾向她立誓，无论腹中子嗣是男是女，将来他都会给这个孩子自由。

    可裴琉锦此番行事也太过荒唐。“儿臣给自己相中了一位皇子妃，”这臭小子递上来的折子前半段还算中规中矩，但还没等皇帝欣慰这不着调的小儿子终于觅得良人终身有托，后半段就把他气得差点吐血，“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昔日的陈国镇远将军，云钺云靖之。”

    “父皇，儿臣对云钺情根深种，如果父皇不同意，儿臣只好带他回绰勒，再不踏入大焘半步。”罪魁祸首还在拿那双碧莹莹的眼睛盯着他，皇帝被气得又是一阵语塞。

    “要是朕不让你们走呢？”“那儿臣只好削发为僧，常伴青灯古佛，终身不娶了。”小混蛋装得八分伤心十分可怜，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像样。“.......”杀伐果断天威浩荡却拿爱子毫无办法的帝王无力地捂住额头，冲他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近日绰勒的使臣团将出使大焘，朕将接待的事交给你去办。”他看这小狐狸大有一副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不起来的架势，只能放下手瞪他一眼，“办好了一切都好说。你先出去，朕头疼。”

    裴琉锦这一惊世之举，旁人先不论，自然是逃不过裴玉容的耳目。奈何在皇后跟前，她也不好发火，也只得低声诉苦。“你也是疯了，父皇被你气得发了好大一通火，连裴臻他们都被叫过去骂了顿狠的”她隔着衣袖暗暗拧了裴琉锦一下，“上次我还说什么来着，你倒好，居然已经闹到要赐婚的地步了。”

    皇后倒没责怪裴琉锦。“小锦儿长大了。”她早已听说了云钺身份，却并不提这点，只问些她想问的。“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哪里都好。”裴琉锦在她面前没个正形，笑嘻嘻的，“模样、心性、品格，没有一样不好。”他认真道，“儿臣喜欢他，哪里都喜欢。”许是他这般爱恨随心，令皇后又不免想起他的母妃，眼中更添几分伤怀与怜爱。

    “这样啊......”那份熟悉的略显伤感的微笑出现在了她的脸上，“那小锦儿尽管和他好好的，别怕，父皇那里，还有母后帮你去说呢。”

    云钺作为这场风波的另一位主人公，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他还在哄葭月吃药，珠儿刚喝完，正苦着小脸拣点心盘子里的松子糖吃。葭月人小鬼大，还在讨价还价，说什么也不肯喝那苦过黄连的药汤，看裴琉锦来了才不闹了，乖乖张嘴让云钺给他喂药。

    “我给父皇上了折子，求他给我们赐婚。”裴琉锦坐下，也挑了颗松子糖送进嘴里。他说得轻巧，云钺却惊得非同小可，手一抖，汤匙掉进了药碗里。

    “殿下......这.......”他一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没想到裴琉锦居然真的会为了他......可他这样的人，分明是配不上他的。

    “你别愁，我说了吧，”裴琉锦的语气都是甜的，“没想让你做妾，要做就做我的皇子妃。”

    云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却听珠儿在一旁鼓起勇气开口。“赐婚的意思是，殿下是要和叔叔成亲么？”她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由衷的开心的笑容，裴琉锦也笑，忍不住逗她，“珠儿丫头，我抢了你云叔叔，你怨不怨我？”

    珠儿歪着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葭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口气把药喝完，赶紧去摸甜食吃，又缠着要云钺抱他。他虽然听不懂，但是看到珠儿jiejie笑了，心中也很是欢喜。

    “不怨。殿下这样好，叔叔也这样好，合该你们这样好的人在一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