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给猫顺毛很重要） (第1/1页)

    给裴琉锦下药的双儿名叫柳卿，人也生得和三月新柳一样纤瘦轻薄，细眉杏眼，只是满脸畏惧之色，眉目间罩着一层灰败。他早听上头那些大人说过，三皇子心性骄横残虐，倘若用计不成，落到他手里，还是尽早撞剑自戕的好，免得受割rou剜心之苦。

    可他到底不过是个被豢养的宠物，哪里真能像那些死士一样，有说死就死的勇气。何况裴琉锦再怎么对他上刑，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顶头那位主子的身份不是他区区一个玩物配知道的。那些从老鸨那儿寻上他的人，答应给他一笔钱，好让他替meimei赎身。他是贱皮贱骨，一钱不值，注定要在欢场之中讨生活，可是meimei才九岁，哪能一辈子毁在那吃人的火坑里.......为了她，他也要试试。可他果然没用，连最简单的勾引都做不成。

    让柳卿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受过多的皮rou之苦。他被押到裴琉锦面前时，裴琉锦正抱着个穿金戴银，脸蛋红扑扑的小童，托起那孩子在墙上点数九梅花图。旁边的圈椅上还坐了个气度沉静的高大男人，含笑看着他俩。见柳卿被人拖进来，男人似是微有动容，却也没说什么，裴琉锦更是连头也不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柳卿。

    还是那小童，点完了梅花花瓣，落地从裴琉锦怀里钻出来，跑到柳卿跟前好奇地盯着他。“是没见过的大哥哥。你是谁呀？”小童话没说完，旁边的侍女们已经慌慌张张围了过来，将他拉得离柳卿几步开外，像是生怕柳卿暴起伤人。

    柳卿也无暇顾及其他，他心想三皇子这样，还不知已经给他定了什么样的罪，又有多少非人的刑罚等着他，一时怕得哆哆嗦嗦，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知道咬着牙砰砰磕头，撞地头破血流，眼泪混着血滴渗进砖缝里。“小人自知犯下大罪，求殿下发发慈悲，给小人一个痛快，小人只求速死。”听到这句话，裴琉锦才终于转过来，皱着眉头瞪了柳卿一眼。

    然后他俯下身，捂住了葭月的耳朵。小孩懵懵懂懂，但知道裴琉锦不想让他听这些“大人之间的话”，也就乖乖依偎在裴琉锦旁边，裴琉锦这才开口。

    “在小孩儿面前少说什么死不死的，要是吓到他我拔了你的舌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听上去更吓人的三皇子冷哼一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赶紧滚吧，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把你剥皮实草挂起来当灯笼。”

    柳卿呆住了。

    他不敢相信裴琉锦居然就这么......放过了自己。按传闻中裴琉锦的作风，他不死也要脱层皮。但裴琉锦没剁柳卿的手脚也没挖下他的眼睛，他就这么把柳卿放了。一时之间，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柳卿浑身发软，头磕在地上几乎抬不起来，“殿下大恩大德......”

    “行了，”裴琉锦不耐烦地冲柳卿抬抬下巴，“要磕冲那位磕，你这条命是他替你保下来的。”

    裴琉锦说的是那个坐着的男人。柳卿愣怔着抬起头，男人也正好看向他，逆着光，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觉他高大如庙宇中的神佛。男人皱着剑眉沉吟许久，“你......往后为人品行端正些，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柳卿哭得满脸是泪，哽咽着点头，最后对着云钺又是深深一拜。他为人轻薄浮浪，这一拜却甚是庄重，虽不知云钺身份，却仿佛跪在神像足下，虔心至诚。“公子之恩，柳卿不敢忘。来日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直到柳卿被人带出去，裴琉锦才松开捂着葭月耳朵的手，小孩嫌他们说话时间太久，耳垂都被焐得发烫，刚被放开就像只兔子似的，一溜烟蹿出去玩了，留下裴琉锦和云钺面面相觑。

    裴琉锦也在云钺对面坐下，他支着下颔看云钺，还是有些气鼓鼓的。“我刚刚差点没忍住，真想叫人把他拖下去弄死，敢算计我，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云钺的嘴角含着一点微笑，只是一丝清浅的笑意，就让裴琉锦看得目不转睛。“那你要吓坏葭月了。他连听我讲志怪话本里的故事都不敢。”

    裴琉锦听他这么说，突然正色道，“不关葭月的事，”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和他没关系。”云钺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往外看去，葭月正被侍女们领着玩耍，孩童清脆的笑声惊飞了院落里的鸽群。他没有错过裴琉锦的话语，“是因为你劝我，我才放过那个柳卿的。”

    柳卿原本必死无疑。裴琉锦是真的打算把他剥皮实草挂在王府门口，好让他背后的人也看看，想在裴琉锦身边安插眼线，对他动歪心思是什么下场。早些时候，裴琉锦还和云钺腻在一起，派出去的人已经拿住了当初买人的管事，顺藤摸瓜将柳卿的底细摸了个一干二净。

    裴琉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禀报，心下明了柳卿这只小虾米钓不出背后的大鱼，对这样的小角色，他倒是无可无不可，随便处理了就行。云钺却在听到他无父无母，还有个年幼的meimei，身契也卖在凝香苑时，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

    裴琉锦看他面露不忍之色，大抵能猜到自家将军要说什么，又忍不住故意逗他，“他那样害你我，你还要给他求情不成？”云钺手里还捏着一枚和裴琉锦眸色相同的翡翠耳坠，亟待给他戴上。“他若是贪图自身荣华富贵，做下这样的事，断无可恕之理。”

    云钺将那温润冰凉的坠子贴在裴琉锦耳垂上，轻轻一摁，他是个武人，手却意外的灵巧。“只是他为了幼妹，才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他要是殒命在此，只怕他那meimei也难长大了。”将军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殿下菩萨心肠，就饶他一命吧。”

    裴琉锦握住将军从他耳边抽回的手指，牵到唇边亲了亲，他知道云钺这样内敛的人，说出这话来已经是在哄他了，还要得寸进尺，“那将军说两句好听的，我高兴了，说不定就将他死罪活罪一起免了呢。”云钺被他逗得耳根泛红，思忖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求你了，殿下......裴郎。”

    他这一声“裴郎”，让裴琉锦的脸也顿时红了个透彻。“你就是心太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皇子轻咳一声，他可不想在将军面前露怯，表现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子，“好吧，”他故作正经，又亲了一下将军的手背，“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