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之章 (第1/1页)

    孩子们在昨天第一次踏入我的病房。

    房间里从他们踏入到离去，只有医疗仪器的哔哔声、氧气费力的钻入鼻腔、肺脏，最後从嘴巴呼出的嘶嘶声……

    还有妻子流泪的声音。

    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像那时一样只思念你。

    其实原本就不行，年轻时的我却任X妄为。

    发现了一直在身边却总是忽略的重要事物。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物要承担。

    就算晚了也无妨，我想在最後的时刻只看着妻子的脸。

    尚之章

    线香尖端发出红光恬静地燃烧，飘出袅袅炊烟。

    我睽违已久，回到了从录取艺大附中後就没有靠近过的老旧公寓。时间真的过了非常久，Ga0得头发都白了才回来也是我始料未及。不过说真的，他们还住在这里这件事更令人讶异。

    线香後方是一座神主牌。是我未曾谋面的「父亲」与事到如今不知该如何分配辈分的先祖。我一回来就上了香。待在基督教或天主教国家太久，线香的味道着实令人怀念。

    这个是我父亲那边的祖先牌位，那个男人理当没有被供奉在列祖列宗之位。他的骨灰坛似乎摆在灵骨塔里。

    柊若雅不在家，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为了与母亲好好独处，我特地挑这个时间过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若尚。」坐在餐桌上的母亲已经哭成泪人儿。「……都是我不好，生了个这样的nV儿，居然Ai上自己的舅舅……弟弟也没有教好，让nV儿年纪轻轻……我真是……」

    我安静地cHa香，手掌合十，然後在餐桌边坐下。与母亲面对面。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我看着自己交握的手，「但前些天我见到柊若雅了。我对她说了很重的话。」

    是吗……母亲理解似的点着头，又cH0U了好些面纸，往眼角按压。她的嘴角被悲伤牵引着往下掉。我不忍心，伸手握住她布满斑点，青紫sE血管浮现的手。视线却一直没有交集。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你们。我想你们应该也是一样。」我轻声说道。

    在1uaNlUn之下诞生的孩子，就像是那段已成往事的家族悲剧真实发生过的铁证。彷佛一把血淋淋的，cHa在所有人心上的刀。

    身为那把血刃，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这里，从此和乐融融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这对她们是一种负担……更何况我脸皮也没有那麽厚。

    这跟不想一起生活是两回事。然而，我也没有真的想要跟她们一起过日子……情况很复杂，我的心情无法言传。

    我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母亲膝前。

    「……所以，我是来告别的。」

    母亲果然又哭了。

    我反而笑了。无论是原谅或是安慰，我露出放下一切的微笑。

    「谢谢你，养育了我十多年。辛苦你了。」

    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想将一切整理好，好好地做个了断。

    这个觉悟，总算开始往前迈步。

    加上明天的公演，还剩下三场，为期两个月的公演便就此告一段落。

    我已经向小桔老师提出留在本地，就此引退的心意。小桔老师似乎察觉了什麽，暂且退回我的「辞呈」，并表示他日再议。

    「你先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我们公演後再慎重讨论这件事……你没事吧？」小桔老师最近老是蹙着眉头端详我。

    没事啦！我只能苦笑。

    只是终於下定决心要去做完该做的事。

    在灰sE的天空下，我驾着车，驶上一二一县道旁的榕永巷，感受熟悉的崎岖与颠簸。

    一如既往地将车停好，一如既往地下车。然後，昂首朝前院变成菜园的别墅看了一眼。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麽，原本打算毫无牵挂地Si去，在完成该做的事以後毫不恋栈地带着她一起走。却在回这里的第一天，上天又给了将Si之人不该有的牵挂。只是想见最後一面的玖川与湘羽……还有那个nV孩。

    依那个nV孩的聪明伶俐，或许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也说不定。这样一来，她一定不会原谅我吧！

    曾经跟千莉在一起一段时间的我与帮凶无异。冀望自己也能为她所食，成为她的一部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我还是不懂。当初千莉是如何看待希望Si在她的刀叉之下，再三表明愿意被杀的我？

    愚蠢吗？或是悲哀呢？也或许她其实根本没有hUaxIN思替我贴上标签？……怎麽想正确解答都是第三个选项。

    千莉从未向我表达Ai意。在一般人眼中，她是无法以常理评断的nV子。心底拥有跟我相似的空洞，长久以来，啃食着她。我们自觉是存活於社会之外的异端，因此无可救药地陷入彼此的泥沼。向对方索取T温，随心所yu地在对方身上取暖。

    那样的感情是否为Ai情？孤单男nV之间，混乱而充满慾望的感情，或许可以称之为Ai也说不定。实际上却又有些不同。

    连我也Ga0不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只是一直想着她，不断地回忆，感受记忆中的愉悦与疼痛。

    当时的我是旁观者，亦是引诱者。看着那些生命消逝，引诱她将刀刃刺入我一丝不挂的x膛。当她将刀叉夹在那美丽洁白的指尖上，咀嚼着发出沉闷颤抖的「食物」时……啊啊，真是羡慕！虽然对Si者们相当失礼，我依然打从心底如是觉得。

    蝉鸣声好吵。这一带的昆虫鸣叫与当初同样可以被称为噪音。

    我收回视线。再度决心不再想那个nV孩，不再怀有期待。

    已经不正常的我，即使想变回正常，也无以回天。

    我压低鸭舌帽，往另一个她身边迈出步伐。

    乌云将天sE压入幽黑的谷底，发出野兽愤怒的低鸣。山林之间的蝉鸣不知何时陷入沉默，我一度以为自己落入另一个世界。

    有谁进来过？

    我望着空白的墙面，一GU违和感油然而生。

    「千莉，有人来过吗？」

    透出淡淡年代感的白墙同样全无一物，空气中却残留着微弱的气息。我从植物掩盖的後门绕至前方，铁门依旧被坚固深锁。

    错觉吗……

    我踱着步伐回到画室内。有人发现了吗？这一面墙当中的秘密。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心知肚明。心底的不安只来自内心的罪恶。然而……

    要是有人察觉，我只希望是那个nV孩。

    不不不，果然绝不能是那个nV孩……

    「真是没救了我……」我讪笑。你到底想怎麽样？不是说了要了无牵挂的离开吗？

    反正都已经坏掉了，就别计较了吧！只是想想罢了。

    不停地纠结、纠结、纠结……到了最後，我也只能稍稍妥协。

    只是想想罢了。

    管不住的心，彷佛被那nV孩x1引的气球，往她的方向偏移。反正终究会在毁灭之火点燃的那时沿着细线燃烧，然後「碰」地破裂，坠落在地。

    我倚着异常冰冷的水泥墙滑落，将侧脸贴近墙壁，想像着千莉就坐在墙的另一边，听着我无可救药的奢念。

    就让我想想吧！这是我最後的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