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哥哥，你喜欢我吗 (第1/1页)

    蒋飞木一觉睡到了傍晚才堪堪转醒。

    蒋明远正站在窗前吸烟，为了散去烟雾，半扇窗户被打开了。

    斜阳潇潇洒落一片残红，轻风随光影掠动。尽数抖落到了窗前人略显疲惫的身影上。

    蒋飞木一时不知如何动作，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哥如此不加掩饰的落拓倦怠。

    他一时又想到了白天的事情，心头各种思绪纷乱而至。

    沉迷的时候不知今夕是何夕，清醒之后却好像把所有散落的细节都串成了珠子。

    蒋飞木从来不善于隐藏情绪，在蒋明远面前尤甚。

    他直接开口道：“哥哥，你喜欢我吗？”

    窗前的蒋明远这才发现他已经醒来多时了。

    他听了他的问话心中一片骇然，烟头燃到了手指也不觉疼痛。

    蒋明远大踏步走到床前，想一把掀起蒋飞木，但想到他还未穿衣服，顿了几秒钟还是没能动作。

    但是眼底一片红色血丝，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露，显然正处于难捱的克制和怒火里。

    蒋飞木，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蒋明远怒吼道。

    甚至因为极度的震怒和不敢相信声音微颤。

    蒋飞木被他哥吓坏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不留情面地冲他发火。

    他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

    “可是。”，他还是纠结着说下去了，“可是哥哥当时明明想亲我。”

    蒋明远一时失语，好像是没想到蒋飞木竟然会直接发问，在巨大的震惊之下他甚至焦躁地在屋内踱步了几下。

    你这么无所谓吗？蒋明远怒极反笑，只能反问起他。

    蒋飞木没回答，他甚至没有搞懂蒋明远反问的意思。

    “木木”

    蒋明远冷静了片刻再次开口：

    你还想出国吗？等我把一切安排好，可以换个地方，随便你想去哪。

    蒋飞木觉得自己又要哭了，“你又要把我送走？因为你自己的问题？”

    他的声音陡然升高。迫使蒋明远不得不正视他的话。

    带着哭腔的声音甚至让蒋明远废了点力气才能听清。

    “哥哥，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呢，那你就不要和李展结婚了。”

    “如果你喜欢我，那应该一点也不爱他才对，为什么又要和他结婚呢。”

    “现在不是刚刚好，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蒋飞木！

    蒋明远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他狠狠地箍住他的下巴，力气之大甚至让施力处瞬间见红。

    “这些话以后一个字都不要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了。你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吗？

    你所谓的喜欢，只是觉得借由了这个名头，可以和我一辈子在一起。而你想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则是因为依赖、习惯、需要。

    但总归和情爱没有半点关系。”

    蒋飞木这下真的哭了出来，他哽咽出声，好像全世界没有人比他更委屈。

    第一次，他像是回击般对蒋明远说话：

    “我冷静下来想，应该确实是这样，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毕竟你连尊重我都没有过。

    我说我不想出国，你跟我说国内不安全，一定让我出去。我答应了。

    后来你说我在美国也不安全，让我回来。我答应了。

    你要结婚了，我一无所知，但是你说没必要知道。我又答应了。

    然后到了现在，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带到这个房间，你意乱情迷和我做了那种事情。反过来还要指责我不懂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

    蒋飞木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道：

    “我从小收到的情书，甚至我连是谁送的都不知道就被你处理了。

    我的每一个朋友都经过你的筛选，我受到的每一种教育都渗透着你的意志。

    然后你现在再来跟我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他看着蒋明远，眼睛里盈满泪水，鼻头因为伤心而抽动。

    蒋明远好像被人捏住了心脏，他想上前替蒋飞木擦擦眼泪，但是巨大的震惊让他不知道该做何行动。

    他没想到蒋飞木能直接问出自己是不是喜欢。

    他也没想到蒋飞木的心里藏了这么多的深重的情绪。

    蒋明远从来还当蒋飞木是一个孩子，只会依靠情绪行事，没有自己的判断。

    他承认白天是在心存侥幸。

    甚至认为哪怕做到了那种份上，蒋飞木一觉醒来依然会什么都不懂。

    而现在事实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悔恨涌上心头，他甚至想要直直往胸口插上一刀。

    蒋明远第一次在面对蒋飞木的时候如此无力。

    “木木，我告诉你什么叫做尊重。”

    蒋飞木嘲讽地笑了笑：

    “你听听你说的话，你告诉我什么叫尊重，在你心里我没有自尊吗？还是我的自尊的重量浅到连尊重是什么都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告诉我多少你自以为的事情？”

    蒋明远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好像陷进了流沙之中，每走一步都是更深的囹圄。

    但是他还是必须要开口解释：

    “上位者对下位者，年长者对年幼者。后者以为是爱情，但其实不过是一场围猎，是前者依靠身份、权利、思想，摆下的一场名为爱情的陷阱。”

    “因为我爱你，所以永远也不会让你陷入这种无可转圜的人生困局里。”

    蒋明远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可以从你那里得到很多，得到更多，甚至能凭借你对我的信任掠取一切。”

    “但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永远不会。

    你今年十九岁，但你迟早会长大，你会长到跟哥哥一样的年纪，到那个时候你后悔了，但是时光无法倒流，你再怎么哀悼你的昨天也换不回来哪怕一瞬的光阴了。”

    蒋明远伸手抚上蒋飞木的侧脸，不住地摩擦。

    “哥哥对你最大的尊重，就是在我的认知里，给你我认为最好的一切，让你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你成年之前，对你最好的保护是无微不至的疼爱。但是成年之后，离我，离蒋家远一点，你才有可能最大限度的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蒋飞木撇过脸，冷冷地笑了一下：

    “哥，你没发现吗？当你希望我是个孩子，你会说，木木，你还小。

    当你希望我是个大人，你会说，木木，你长大了。

    什么时候你才能知道，我是什么样子，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蒋飞木抽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想要些什么，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把他的脑子一下子震晕了。

    他一向习惯把自己遇到的所有问题都统统交给蒋明远解决，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如果那个麻烦就是蒋明远带来的又该怎么办呢。

    谈话进行到此，他觉得自己积攒的所有勇气和怒火都消失了。

    他太不擅长对蒋明远发火了。刚才的几个回合已经耗光了他的力气。

    但是蒋飞木还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他实在没法忍住，“哥哥，那你到底为什么要亲我？你喜欢我吗？”

    蒋明远沉默了几秒，第一次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念头。

    他想一刀捅死几个小时之前冲动行事的自己。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人人都会犯错，你就当哥哥，做错事情了吧。”

    说出口的声音嘶哑干裂，蒋明远甚至一阵恍惚。

    他好像行至了悬崖边上。

    前方是不见底的深渊，后方是漆黑无光的来路。

    直至此他才发现，往前是错，往后是错，就连他试图想要修正一切，也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