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十二 (第1/1页)

    十一、

    从游戏厅离开之後，御美毫不留情地再度抛弃童年的小夥伴，薄凉而近乎绝情地再度搬出那套「我可不想商店街那些叔叔阿姨再把我们当电视剧追进度」的说法，不仅率先脱队回家，还蛮横地勒令结城必须和自己错开。

    「要不你先送佐野同学回家也行啊，白痴阿明Bakakira！」

    才矮佑太半颗头的御美腿长，其实也跑得快，T育课上的勉强都是装的，她笑得很开心，在挑衅完结城之後一溜烟就消失在路口的转角，逃跑得娴熟又俐落。

    「那个蠢货。」结城愤愤地踢了路边的草丛一脚，「暂时先放过她……」

    「榎本同学其实满有趣的。」佑太提着礼券换来的酱油、J蛋等民生物资，感受到身旁的人与表现出来的动作相反的轻松与愉悦，「话说回来，这些都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啊、嗯，」结城放弃继续为难那块开着白sE咸丰草小花的绿sE，「罗唆，我们是出来玩的，那些奖励对御美来说很麻烦，我也不需要那些东西，我们只是把麻烦换成你b较好处理的样子，懂吗？」

    「真是辛苦啊，结城同学。」佑太和他们玩了两个小时，多少了解两人作为儿时玩伴与如今尴尬的现状。

    结城沉默了好一会，才压着嗓子道，「……你们这些混帐才是，为什麽只看得见别人的辛苦啊？」

    为什麽不自私一点？为什麽要默默地负重前行？

    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麽不能正视、并更加珍视自己？

    他当年像是察觉出一些自己没法解决的困境，於是失去勇气，就这样闷闷不乐地一个人回到家，委屈地向母亲抱怨小夥伴的冷漠，丝毫没有想到费尽千辛万苦瞒着mama把游戏机带到学校後再自爆会有什麽样的後果。

    结城太太却没有抓住这点做出惩处。

    一边炖汤一边清洗碗盘的nV子听完，想了一下还是扭紧了水龙头，再将瓦斯炉转成小火，擦乾双手之後带着孩子走出厨房，最後拉着孩子坐在榻榻米上。

    「阿明很讨厌御美的爸爸对吧？」

    「嗯，榎本大叔很麻烦。」男孩皱着眉，「御美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吗？」

    「也许，但也有可能不是，御美没有这样说，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阿明，如果今天开始mama只要看到你在打电动就揍你，揍到你不敢再打电动了，这难道代表你讨厌电动吗？」

    「怎麽可能！」结城明猛地抬头，对上母亲笑着，却莫名有些让人低落的表情，「而且我怎麽可能就这样不打电动，我可以偷偷玩，或是跑去弘一家玩……呃，我没有真的要去……」

    结城太太眯着眼，扩大了让儿子不寒而栗的笑容，在儿子乖巧地端正坐姿只差对天发誓之後，又恢复那副隐约混合着遗憾的神sE，「但是御美没有办法躲起来呀。她现在没有办法处理一些问题，也没有办法跑掉。对於御美来说，阿明讨厌的大叔是自己朝夕相处、信赖倚仗的人，会因为和阿明一起玩而揍她的，是这个她生活的、无法离开的世界。」

    御美……

    结城明难以辨明这份横在x口，令人不悦的情绪究竟是什麽，他张口，却什麽也没说。

    母亲叹了一口气，柔声问，「如果阿明不敢打电动了，那是阿明、或是电动的错吗？」

    不是。不可能是。

    男孩坚定地摇头。

    「而且，御美也没有告诉你，她不想和你当朋友了，没错吧？」

    母亲满意地看见儿子瞪大的小眼。

    「那麽阿明就等一等御美怎麽样？等到御美能够面对这些事情、或是乾脆逃跑的时候，到那时候，阿明再问问她，愿不愿意一起玩吧？」

    可是mama，御美一直、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没有人像你牵着我的手一样拉住她，告诉她不敢和结城明交朋友的话，不是御美、也不是阿明的错。

    「再等下去说不定会很糟糕啊。」结城明没头没尾地喃喃。

    「这不是做得很好了吗？」佑太理所当然地回应他，「她今天很开心，你呢？」

    「……啧，」结城转头瞪着这个夸他彷佛夸三岁儿童的新朋友，「勉勉强强吧。」

    十二、

    佑太回到漆黑无人的家里，刚打开电灯，不久前还因为别扭的新朋友而翘起的嘴角瞬间紧绷成笔直的一条线。

    那个男人回来过。

    这不是什麽多难发现的事。

    堆放免洗餐盒和塑胶袋垃圾的茶几、被翻开的电视柜cH0U屉、还有一张折起来塞在沙发缝的纸，摊开後，用劣质的赠品笔写着「如果有人打来问房子的事，不用理它」。

    有的时候佑太很难判断对方究竟是怎麽看待自己跟这个外面挂着「佐野宅」木牌的地方的。

    要说他没有打算成就「家庭」这个概念，他又顽固地攒着这间屋子；要说他在乎这个曾经承载几代人回忆的地方，他却连还活着的meimei都不愿意联系哪怕一次。

    佑太把冰箱打开，打算先把J蛋给冰起来。

    伴随着扑面的低温，少年终於忍不住骂了一声粗话。

    小姑姑做的饭菜连同保鲜盒一起没了。

    他放好该放的东西後，靠着墙角坐下。

    这世界上可能发生过不少更加糟糕的事，不过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够堂而皇之地称这种行为是「没什麽大不了」、「不需要在意」的。

    太烦了，偏偏这还不是极道电影里面可以被揪出来处理掉的「内鬼」。

    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两声，萤幕接着亮了起来，跳出社群软T的通知。

    是榎本御美，可能是从班级群组里找到自己的帐号，前桌给他发来一个好友邀请和一封友好的讯息，大致上在感谢佑太今天让她跟着一起玩、说明自己今天很开心、末尾还询问要不要拉个小群聊等等。

    佑太摀住脸，疲惫地蜷缩倒下。

    剧烈的对b给他带来一种荒谬的超现实感，人类的社会存在的多麽巨大包容与排他，可以同时让自我到极致的人、将自己压进土里的人、给他人造成麻烦的人还有担心造成别人麻烦的人一起在这个世界上安全地成长，却又让对於融入集T感到费力与迷茫的个T感受到深刻难解的压力。

    他侧躺在地上单手回了讯息，还给御美发了个贴图，避免自己看起来太过冷淡，没过多久，手机就传来「叮」的提示音。

    您已受邀加入群组「预设聊天群组」。

    ……什麽啊这个名字？

    佑太慢慢松开四肢和躯g，把自己挪离开墙角摊平。

    在发送邀请之後，御美快速地把画面切到另外一个聊天视窗。

    榎本御美：我邀了，你要什麽时候进？

    结城明：再一下，可能吃完晚餐吧。

    榎本御美：……话说这样真的有必要吗？叫我创群组就算了，你说你这样特地等一段时间再加进来最好有人类能看懂你到底想强调什麽。

    结城明：你不懂，

    结城明：我要是早就加好在里面等他不是显得我很刻意吗？

    榎本御美：……

    榎本御美：哦是哦。

    榎本御美：你最好是现在又开始在乎这些了。

    榎本御美：笑Si。

    榎本御美：喂，群组要叫什麽？

    榎本御美：人？

    榎本御美：那我先随便取一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