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 (第1/1页)

    嘭——

    扎鲁被关回了监舍，他很平静地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但他并不着急，从埃蒙德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一定会同意这个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等到天色渐暗，监舍里的灯一个接一个啪地亮起，轮到最后一盏的时候，一个瘦长的影子从门外出现，像是被灯光吸引的飞蛾。

    “你还活着！太好了！”

    安德一路小跑过来，腰间的钥匙摇出欢快的乐曲，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低头开锁，脸上洋溢着孩子气的兴奋：“我去通报完他们就把你带走了，我还以为……幸好你没事！”

    扎鲁按住他的手，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话，“他们让你现在放我走？”

    “是啊！本来是其他人来的，但是我主动帮忙了！”

    安德开心得像只跳舞的小鸟，扎鲁仿佛能看到他身后不停摇晃的漂亮尾羽。

    咔哒——

    监舍的门开了，安德毫不避讳地伸手把他拉出来，脸上的笑容天真纯净。

    “我们走吧？”

    “我们？”

    扎鲁眉头微蹙，低头盯着他们相握的手，“你要跟我走？”

    “你不是说能治我的病吗？”

    安德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手心的温度也渐渐变凉，幼态的娃娃脸上浮现出谨慎的委屈。

    “我是说过，但……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扎鲁一时有些心软，但很快便重新冷起了脸。

    “这样吗！”安德一听，立刻又咋呼起来，神神秘秘地凑到耳边问他：“是不是有关虫族的未来？”

    扎鲁点了点头，安德便展颜一笑，“那还是虫族的未来比较重要，你虽然答应了我，但也不要有负担。”

    “比起整个虫族，我的病不是什么大事。”

    扎鲁眼神复杂地望着他，“所以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哦！对不起！”

    安德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虽然放开了手，但最嘴上也不消停，一路上问了他无数问题，扎鲁本来应该感到烦闷，但他却平静地一一回答了。

    “先不治病的话？可以做个检查吗？”

    “可以。”

    “那可以不付钱吗？我错过了上次的集体体检，思考了好久要不要自己掏钱去检查……”

    “不要钱，我给你做。”

    “好耶！谢谢你！”

    他绕着扎鲁转了两圈，蹦蹦跳跳地像抽中了大奖。

    “你真是个好人，我喜欢跟你聊天！”

    忽然他盯着扎鲁的脸眉头轻轻皱起，半晌才开口问，“你的工作……是不是很累？”

    指尖轻轻戳着他深陷的眼窝，安德担心地望着他。

    “这里都有黑眼圈了。”

    没等到扎鲁回答，他又托着下巴思考起来：

    “要不我还是明天早上再来吧？但是明天我有排班，可能要请假，班长是个大黑脸，每次请假都要被他瞪好久……”

    扎鲁瞥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挪开：“让让。”

    “诶？”

    “到了。”

    扎鲁平淡地说着，打开医院的大门，径直把他带到了自己的科室。

    “哇！这么快？我感觉没走多久呢！”

    安德兴奋地站在门口往里面望，见扎鲁没打算叫他进去，衡量片刻后还是杵在了门框里。

    扎鲁没太在意，他换上衣服，洗了手打开设备，刚要叫他过来，就看见他一直站在门口，脑袋上的小触角好奇地张望着，像两根灵活的羽毛。

    “过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哦！”

    仪器运作的滴滴声在深夜的医院里格外清晰，安德躺在那个昂贵的仪器里，不安地抬头望他。

    “那个……我可以直接叫你扎鲁吗？”

    “嗯。”

    “扎鲁，我听说医院里的设备都很贵，我们私自用会不会被抓住，然后扣你工资啊？”

    安德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忐忑地望着正在调试设备的扎鲁。

    “你不说就不会。”

    “那就好，我什么时候检查是小事，你要是因此被骂我会很自责的。”

    “嘘，别说话。”

    扎鲁冰冷的指尖抚上他的脸，宽厚的大手整个盖住他的口鼻，安德瞬间紧张得开始犯病。

    “我……”

    粉色的海洋渐渐淹没他的脸，安德心跳得快要从胸口蹦出来！

    扎鲁为什么突然靠得这么近？他的眼神好专注，为什么让我别说话？我是不是烦到他了？可是不说话两个人站在这里太安静了有些尴尬……

    短短几分钟，安德的心理已经排了几出大戏，直到扎鲁的声音把他惊醒。

    “好了，病发过程已经被完整记录分析，待会儿顺便一起出结果，起来吧。”

    扎鲁坐回了桌子旁，看着屏幕上的检查结果，面色平静。

    安德按住自己胸口，原来刚才是为了方便检查才这样做的吗？

    “你的身体很健康，粉石综合征并不严重，但极易发作……等等，”他眉头一皱，看向规规矩矩坐在对面的安德。

    “你才60岁？他们怎么敢让你入职的？”

    安德连连摆手：“我是正经考进来的！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各种证书齐全，我只是……”

    他小心地抿起唇角，眼尾带着狡黠的笑意。

    “比其他人聪明了一点啦～”

    扎鲁沉默，“我今年135岁。”

    “！”安德瞪大了眼睛，有些慌张：“我、我没想窥探你的年龄……”

    “我的意思是，”他双手合拢撑在面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可以叫我叔。”

    “这怎么行？！你也不老嘛，我叫你哥就好啦！”

    “……随便你。”

    扎鲁站起来，把报告传到他手腕的接收器上。

    “拿着这个，回去以后等我通知，暂时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好的，谢谢哥！”

    安德心满意足地连蹦带跳，很快就消失在门口，扎鲁站在窗户前往下望去，那个欢快的身影已经快要离开他的视线，他有些惊讶，看来安德说的是真的，这个速度只有训练过的虫子才能做到吧。

    身后的屏幕上突然一亮，扎鲁转过身，在看见上面的文字时整个人一怔，他扑过去仔细查阅，眉头却越皱越紧，最后更是气得直接一拳砸在了桌板上，朴素的桌子裂开一大块蜘蛛网一样的纹路。

    “一年！tmd只有一年！”

    埃蒙德深夜发来邮件，似乎笃定他看完之后再不能入眠。

    一年的时间，完成分化剂的制作和临床应用勉勉强强能够，但是！凭什么昆西也只有一年的恢复时间？

    从初级军校的学生，到虫族顶尖学者，着名医学教授，无论现在的昆西怎么努力，老师独自走过的漫长岁月也无法在一年内全部灌进这个新脑子里！

    他分明是在报复……

    可是如果不签，目前的一切都无法继续下去，他救不了老师，时凌也会因此锒铛入狱，昆西会当囚禁在洞窟里，没日没夜地生育，他绝不允许老师落到那个地步！

    视为神明的虫母，也不过是个昂贵的生育机器而已！

    扎鲁深吸一口气，忍着巨大的愤怒点下了同意。

    果然，埃蒙德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扎鲁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芒，老师死时的那种无助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埃蒙德……埃蒙德，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