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的告解 (第1/1页)

    熟悉的空间，熟悉的咖啡香味，一样的三个人。

    我盯着眼前的nVX，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坐在我和亦心的对面，黑眼圈几乎占据了她大半张脸，眼球也布满了血丝。

    她是艾琳，又不是艾琳。

    没有了以往的活泼与yAn光，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在脸上的Y郁，一头秀丽的长发不知何时被剪去，成了梳理整齐的短发，双颊还有着浅浅的凹陷。

    与我印象中的艾琳有着天壤之别。

    她啜饮一口黑咖啡，尔後开口，率先打破尴尬的Si寂。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们难以承受，但我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我紧紧咬住下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

    「突然Ga0失踪，我很抱歉。」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忍受了，所以我决定坦承一切。」

    「造成你们的麻烦了，对不起。」

    艾琳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也在她的眼眶中打颤。

    记忆里，她总是挺直着背，举手投足皆充满着自信。这还是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展现出了她最为脆弱的一面。

    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却强忍着泪水，声音颤抖着道歉的画面，让我也跟着难受了起来。气氛被悲伤的情绪笼罩，亦心摀住了嘴，努力压抑着啜泣的声音。

    「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怎麽了……」

    我终於放开了被我紧咬的下唇，轻声问着：「说吧，我们会听的。」

    艾琳再次开口，终於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在这短暂却又漫长的三十分钟里，先前怀有的困惑与不解，才终於得到了一个解释。

    我捏紧x1管，先前不敢说出来的猜测获得验证，透过种种线索，这个解答出乎意料却又合乎常理，而答案，我只有猜对一半。

    我听说过许多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会有的迷茫与无措，毕竟这样的案例在社会上层出不穷。但我对这样的话题却总是听听而已，从未想到自己同样走在这条路上，也有一头撞上铜墙铁壁的可能X，也同样可能会栽在地面上难以察觉的凹陷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是自己的内心变得空洞，我又该怎麽办？

    「要不是你们……我肯定撑不到今天。」

    「我曾经以为，逆境只要努力翻过，就会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只要双亲入了狱，我就不会再感到痛苦。但我错了，悲伤似乎会紧跟着我的脚步，每一夜只要我一阖眼，那天父亲殴打母亲的情景，仍然会在我的眼前重复播放。」

    艾琳的衣服被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弄出了一堆皱褶。

    「我觉得，只要不去管它，只要不去想那些让我痛苦的回忆，我就会习惯了。最近我终於知道，我真的习惯它了，我不难受了，但付出的代价就是，我再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艾琳！你还有我们呀！千万不要做傻事……虽然我很笨，段考数学都只考三十分，但没有你的责骂，我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亦心强忍着难过，握住艾琳的双手：「好吗？拜托……」

    她终於露出了微笑，回握住亦心的手，她的手太冰了，就连完全不怕冷的亦心也起了J皮疙瘩，艾琳转过头与我对望，眼神坚定。这一刻，我想我明白了她的决心。

    然後她转过了头，重新望向泪流满面的亦心。

    「我只是去旅行，别那麽夸张嘛！」

    那一瞬间，我彷佛看见一道鲜红在她的脖子上。

    绽放开来。

    书桐，你知道代表结束的声音是什麽吗？

    是什麽？我不知道欸。

    只和你说喔，不是像爆炸一样，「砰！」的一声。

    而是「扑通——」的。

    那是落水的声音。

    後来，你居然就真的消失在我们的身边。

    直到最後，我依然没和亦心说你去了哪里。她虽然很笨，b较没有心机，但她的直觉很准，只要抓到机会就会质问我你究竟是去了哪里。

    她每问一遍，我就胡诌一遍。她那麽傻又那麽天真，我不想戳破她强忍悲伤的笑脸，好在後来她真的相信你所说的谎言，以为你真的只是去旅行了。

    高中毕业那一天，亦心突发奇想，说想找出在我们周遭，你所留下的所有足迹。我没办法，只好陪她一块儿胡闹，我们找了很久，你曾经去过的地方在那天，我们全去过了。

    你习惯去的那间图书馆，口袋清单里最Ai的舒芙蕾专卖店，还有我们一起度过青春的教室，甚至是你常去的餐馆，一个都没落下。

    你Ai的一切事物都还在，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它们都还待在该待的角落，那间咖啡店还是煮着同样味道的浓缩黑咖啡，yAn光依然在最角落的位置，会从左侧的落地窗照sHEj1N来，用着一样的角度穿过盆栽总是茂盛的绿叶，Y影会打在搁放在桌上的双手，像正捧着那丛花。

    地球今天也倾着23.5度自转。

    什麽都一样，但又有什麽不一样了。

    尽管知道你早已不在，但只要经过那间咖啡店，我还是会不自觉帮你叫上一杯浓缩黑咖啡。

    「花j若是折断了，平凡日常的动脉也许也会被划开。」

    我想起你曾说过的，心一横，故意把手中的浓缩咖啡倒在那间花店即将枯萎的某盆蔷薇，强迫自己将那盆花带回家。

    这盆花，我见到便会想起你。

    这样，你就永远不会从我的记忆逝去。

    「但那又有什麽关系呢？花折了一枝，还有别枝，何必非得执着於那株已经残破的呢？」

    恍惚中，我又想起。

    直至今日，我才领悟你当初说的那些话语，都有着怎麽样的意义。

    我能确定的是，艾琳没有做错任何事。

    虽然最後她选择的不是留下，而是离开，但我们知道，其实她一直都在。

    蔷薇花代表的从来都不是完美，也从来不是什麽无懈可击。与此相反，代表的是弱小在世界里勉强武装的强大。

    蔷薇花，脆弱不堪又一折就断，於是它披上尖锐的刺，强迫自己强大，强迫自己坚强。

    所以她没有错，在这个家庭背景下成长，她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保护自己。

    悲剧的根源来自於她童年的伤悲，自始至终，艾琳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紧紧握着马克杯的手把，用咬紧後槽牙的动作去遏止不自觉的颤抖。而传说究竟是真是假，从艾琳与这个世界告别那一天，我就已没了余力再去证实它。

    但现在看来，也已经不需要了。

    不久前饮尽的卡布奇诺，其香味还停留在我的喉间。

    我伸手，缓缓抚m0露出领口的颈部。

    我已知道了结局。

    r0u入泥泞之中的血红sE花瓣，是蔷薇花的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