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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祯胤选了个天公作美的明媚晴天,独自去了摄政王府的禁地——寿安郡主的院落,她名之为遇园。她被册封定国长公主远嫁异国后,遇园再无主人,北冥只不准任何人踏足,只有他自己和胞弟北冥良策常常亲自来清扫院落,然后停留甚久。 虽是禁地,但下人们都是精挑细选来伺候主子的,不会鲁莽地闯入,没有看守的家丁,连祯胤畅通无阻地进了遇园。 曲径通幽处,她的遇园被葱郁的树木笼罩,其中一颗木棉生得最高,花芽满枝。庭中有秋千和沙池,一处地面上画着错落的方格,模糊又歪歪扭扭的画迹是陈年的印记,连祯胤记得皇弟皇妹也玩过,据说是叫跳房子。 北冥只把他们兄妹三人的回忆保护得很好。 连祯胤肩上的金乌叽喳两声,跃起在半空中盘旋,他知道,这是它表达喜悦的方式,不含个人情感地说,这里确实清新怡人,适宜居住。 他默念几声道歉,随后走进了内院。 连祯胤没有窥探少女秘密的坏心,他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见见那位被禁足于此的“新人”。 他路过书房,停下了脚步,记得北冥只带他来过一回,塞了些撰写男男情事的话本让他回去钻研。 他侧耳倾听,里面有纸张翻动之声,他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的人动作顿住,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何人?” “连祯胤。”他轻声报上名讳。 门从里面打开,一名高大的男子身着单薄陈旧的灰衫,正是那日北冥良策带回来的男子。这男子肤色比中原人要深,俊秀的脸庞上有一道狰狞狭长的伤痕,看上去刚添不久,还未结痂。他右眼肿着,眼下青紫一片,只能睁着左眼。他的脖颈至锁骨满是咬痕,有的还咬得不浅,不似那充满爱欲的调情,反倒像是报复。 连祯胤愣住,下人们议论纷纷的“金屋藏娇”,藏的竟是一个男人的累累伤痕。 他看着那人的伤,隐隐约约能猜到这里发生过什么。 拓拔苍扯着领子遮了遮伤,“抱歉,让你看见了不祥的东西。” 说罢,他侧过身,请连祯胤进门,连祯胤心绪复杂,道了声谢,抬脚进门。 他前脚刚进来,拓拔苍立刻轻悄悄地关上了门,那动作极柔,像是怕毁坏什么珍贵物件。书案上摆满了宣纸,照着摊开的书卷写满了歪歪扭扭的中原文字。 他在练字?连祯胤定睛一看,书卷上赫然写着“北冥良晤”四字,显然,她便是此书的主人。 “《寄吾兄》……”他喃喃念出了书卷的名称。 拓拔苍转身,提笔蘸墨,“连公子,你若不想被北冥只厌弃,还是不要和我沾上边为好。” 进了门才下逐客令,又直呼北冥只的名讳,当真是个怪人。连祯胤腹诽着,并不离开,“你在学梁国字?” “如你所见。” 说罢,拓拔苍在纸上继续写下他并不美观的字,他的手腕轻颤,稍有些握不住笔,连祯胤看出来,非他学艺不精,他是有伤在身。 除去表面的,还有内里的。 拓拔苍吃力地写完下一段,将笔搁在砚台上,“连公子有话要对我说吗?” 连祯胤自然是有诸多疑问的,千挑万选,选了个他本来没想要问的,“你身上的伤,是他留的?” 北冥只在床事中谈不上温柔,但他从没有殴打床伴的癖好。 拓拔苍倒没什么特别的神色,只淡淡地“嗯”了声,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这几天,心情不大好,是不是你,或者那位夫人与他离心了?”拓拔苍歇了一会儿,再次提笔续写。 “……” 连祯胤忆起前几日。 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光,北冥只眼中唯独他一人的时光,他好像放任它轻飘飘地过去了,离心成了尾声,那样的日子,他永远望尘莫及。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总有这天。 在他之后的人,大抵是容骄,又或者北冥只真的不纳容骄,那就是旁的人,他们的这一天终将来临,他们是下一个他。 以色侍人者,谁让能得到长盛不衰的宠爱? 北冥只近来待他比往常还要热情,宛若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心感无福消受。 离心? 未曾同心,何来离心。 连祯胤伤怀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在你身上泄愤?” “嗯,显而易见,”拓拔苍可算描完了一整页,他双手捏起宣纸展开,对着自己的潦草字迹皱起眉,“虽不知你来此的目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们不同。” “我看得出来……” “我的意思是,不想被厌弃,就不要和我沾边,”他慢慢卷起纸来,插进纸篓,又铺开一张新的,“你且安心,我无害人之心,尤其不会害他。我会永远待在这里、这个书房里。” 说完这番话,拓拔苍全心放在写字上,不赶人也不再说话。连祯胤也是聪明人,不再追问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之下rou眼不可见的秘密。 他现在应当是悄悄离开这禁地,避人耳目,回到自己的住所,当无事发生。奈何脚底生根,脑海轰鸣,他想了许多——他原想直说鸿云前几日所见的那人,着青衣、戴斗笠、佩木剑。 那人花银子从青楼老鸨那儿打探北冥只的消息,再到酒馆要了二两酒,喝了一口,许是察觉到有人尾随,找掌柜的打了欠条,写的大漠文字,掌柜的当他要赖账,刚要算账他就跑了。 鸿云没追上,回来禀报时,提到了大漠文字,他马上想到了那个进了王府就没再出来的异邦男子。 莫非是那人的探子? 北冥只不需要他多此一举,他还是来了一探究竟,这人倒是先发制人,不等他套话,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会害北冥只。 如此看来,即便是他,他也不会认了。 “……公子误会了,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来看看你。……你明白吗?” “看我……?噢,不必,你走吧。”拓拔苍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和连祯胤等人混为一谈。 连祯胤抱了抱拳,转身离开。走到庭院里,在树木间遨游够了的金黄色小鸟飞回他肩上。 出了遇园,他懊恼地咬了咬唇,自己犯了混,甚至没有过问那人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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