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_再也没有回头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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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没有回头 (第1/1页)

    亓嘉玉天生就有很大的力气,小时候他和亓景珠打架,即使二人的性征都未开始发育,他也总是能把对方打哭。

    亓景珠有多动症——在她成年以后,变成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孩后,依然会偷偷咬着手指,或者把自己的头发反复打结。所以她小时候很烦,有时候亓嘉玉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她就把脚踢在他脊背。

    而亓嘉玉会把她摔在地上,亓景珠哇哇直哭。但她哭完后又会过来靠着他,柔软的身体抱住他手臂,在他肩膀上依偎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十分亲密,世界上只剩彼此。同时亓媛坚定的认为试管出错了、基因写错了、他们是一对儿医疗事故中的垃圾。

    初中时亓嘉玉打过一个同学,那人总是举报他逃课。亓嘉玉让他的肋骨折断了一根半,并且在被阻止之前,他正想把他从窗口扔下去。

    他死死地抓着保险杠——那个男生,用一双棕色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瞳仁居然能缩得那么小,像针尖一样,在眼眶里乱颤。后来亓嘉玉放开了,老师却很难把他的双手从防盗网边掰下来。

    亓嘉玉受了处分,但没有被带去什么医疗机构。因为他的家世背景,也因为他平时表现得很正常,大家都觉得他只是气疯了。亓嘉玉顺从地哭叫,发泄、然后哀怜地看着一众老师。更幸运的是后来他们找到了那个男生的日记,里面写满他对亓嘉玉的暗恋——成年人们看后,纷纷感到了亓嘉玉的可怜——他真是太正常了,那个孩子才有病啊。

    正常的亓嘉玉只是很讨厌别人打扰他的跟踪,从此他如愿了。

    孟泽予攥紧拳时,亓嘉玉歪了歪头。但对方又松开了,无奈又愤怒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打我吗?”

    “……你有病吧,”孟泽予骂他,“你怎么不去找他……周仪清把你甩了吗?”

    “没有啊。”

    孟泽予沉默了一会:“温可南还欠你多少,我替他还。”

    “我记不清了,”亓嘉玉假装思考,“那么一点钱。”

    “……既然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为什么cao纵他。”

    “我没有cao纵他,我没兴趣;我只是让他做一些事,他同意了。”亓嘉玉说,“他太懦弱了。”

    孟泽予又紧了紧手。

    “赌博也是你教他的,为什么?”

    “我没教过,”亓嘉玉笑了笑,这也是孟泽予所见过,在他脸上最真实的表情了,“他不是天生就会吗?”

    孟泽予还是挥了一拳,亓嘉玉不躲不闪,头偏到一边。打得不重,但位置正好,他嘴里大概出血了。

    亓嘉玉转过来时,摸着脸颊。此时孟泽予已经做好了他还手的打算,但亓嘉玉却走向墙边,自己把脑袋撞了上去。

    “……我还有事要你帮忙。”他还是知道痛的,额角渗血,让他啧了一声。

    孟泽予没有回答,他又继续说:“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尤其是关于我。不要谈论我,一句都不行;你要替他还钱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算什么债主——管住你的嘴。温可南现在这样完全是你害的……”

    他说话颠三倒四,听着有点神叨,最后一扬眉毛:“不然,你得去世界各地找他了,你明白吗?”

    “……明白?”

    “不明白?”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亓嘉玉捂住额头,表情很单纯:“你会知道的。”

    孟泽予阴沉着脸,感到毛骨悚然。最后他说:“明白。”

    亓嘉玉礼貌地对他摆手,朝着来的方向走了。

    接下来他只需等待。等待,他已经等了很久。无数个百无聊赖的日子,在角落中窥视,被栓在树上的午后:丁书译在昏暗的房间里坐着,手上沾着墨水。他不小心把钢笔水弄漏了,顺着指缝滴在裤子上。他慌张地去擦,又让衬衫也变脏。他把桌上的东西团成一团,又展开,上面是一块血痂般的墨渍。

    亓嘉玉进屋时他还在那坐着,手上的墨水干了,变得很难洗掉。丁书译看见他,眼中迸发出瞬间的惶恐,随即又黯淡下去。

    “景珠,”他招手让他过去,“……爸爸不怪你。”

    “记得小时候你犯病了,一直在书房里捣乱,把书都扔在地上……你扔一本,我捡一本。你还用书砸我,我……”他眨了眨眼,“我和你mama关系不好,但我很爱你们……你们是我的宝贝。”

    “你恨爸爸吗?”父亲盯着他,“我那么不可原谅吗?”

    “……以前是爸爸错了,我以后不会了。我和你们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好好过……”他苦涩地说,“我不会……不会再做错事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吗?”

    “爸爸,”亓嘉玉这时说,“你爱我吗?”

    “当然,”丁书译柔情又悲伤地看着他,“景珠,你是爸爸的宝贝,是爸爸的公主……爸爸不该把你绑在树上的,但……我没法一直看着你,我想一直带着你,治好你……”

    “爸爸。”小孩打断了他,“可我不是景珠。”

    丁书译愣了一会,像只被抛弃的动物那样,半响才说:“灯光太暗了,爸爸没看清……你是嘉玉吗?”

    “一直是,”亓嘉玉说,“爸爸,你从来没分清过我们啊。”

    “……从来没有吗?”

    “我们有那么像吗?”亓嘉玉天真却直白地问,“还是你根本不爱我们啊。”

    “可、可是之前都是景珠跟着我,之前我……都是带她来。”

    “她没来过,”亓嘉玉继续说,“一直都是我,你和那个哥哥的事也是我告诉mama的……”

    他顿了顿:“你想让他做你的小孩,我也听见了。爸爸,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呢……我们不好吗?

    丁书译怔怔地看着他,就像一座海底雕像。

    “爸爸,”亓嘉玉盯着他,“你撒谎了吧……我好失望啊。”

    丁书译很久都没有动过,亓嘉玉打开门,走下楼。他走得很慢,但在他到达楼下时,丁书译也下来了。

    亓嘉玉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又转回来。他似乎感受到钻心的疼痛,脸颊濡湿,眼泪难以自持,仿佛有一条树枝要从里面长出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后悔了——他并非没有感情。很多年后亓嘉玉都记得这个时刻:哪怕犯下再恶劣的行径、怀揣再阴暗的心思、也不为所动的时候,他却始终记得在那棵树下,在一声恍若开天的巨响后,那突然失去一切的恐惧;

    他好像突然变得苍老了,变得陌生了,真实而残酷的新世界正敞开怀抱。最终这个瘦小的男孩擦干眼泪,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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