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夸父追日(1) (第1/2页)

    那一天，我牵着蹦吉走出杂货店的时候，一只手拿着一个不透光的塑胶袋。

    有时候我会觉得这间杂货店一定是政府开的，因为它就连塑胶袋都没在跟你公开透明。我打开袋子，看着装在里头的，果然是两颗小到不行的茶叶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啧，还是这麽小气啊。」

    这间杂货店就是我们镇上的北岸便利商店，小时候我跟朋友都叫他北岸黑心商店，现在我长大了，黑心商店依然是黑心商店。

    闻到茶叶蛋的香气，我家的蹦吉又开始兴奋的追着尾巴转着圈子。我家的蹦吉有一个奇怪的怪癖，就只是要他一开始兴奋起来，就会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跑，一直跑到牠自己吐出来为止。真是一条笨狗。唯一较他安分的方法就是命令他坐下，但是只要叫它坐下，它就会有一定的机率会冲过来把我给狠狠地扑倒。

    这条狗我什麽都教过牠，就是没教过牠过来把我扑倒。蹦吉是一只大狗，每次叫牠坐下都像是在赌命似的。明明我去上大学的时候牠还不会这样，我强烈怀疑就是吕梦霓把牠给带坏的。

    「好乖好乖，改天再教你新的必杀技。」

    证据就是我曾经亲耳听到她偷偷对蹦吉这麽说。

    我实在是不想去赌这次牠会不会过来把我扑倒，於是我拿出茶叶蛋，往空中一抛，我家的狗立刻机警的跟着向上一跳，落地的时候茶叶蛋已经在牠嘴巴里了。对狗来说，食慾果然是超越一切的。只见牠连着蛋壳把茶叶蛋给咬碎，两三下就把整颗蛋给吞进了肚子里。

    我坐在店门口面向稻田的那张长凳上替茶叶蛋剥壳，蹦吉安安份份的待在我的脚边。那时春天播种的时间还没到，田里现在开满了紫sE的波斯菊，其间还夹杂着几朵向日葵。那时已经是傍晚，橘橙sE的夕yAn斜斜地洒下，把每一朵花都镶上一层金边，要说漂亮嘛，我想应该算是漂亮的，只是当时的我真的没有那种风花雪月的心情，只是一边吃着茶叶蛋，一边m0着胡子没刮乾净的下巴，双眼无神地望着波斯菊跟向日葵在风中微微摇摆。

    「啊，居然在吃茶叶蛋！」

    我抬起头，看到站在我面前的，是穿着高中制服的吕梦霓。

    我前面说过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一间黑心公司上班，也说过我在那里加班加到回家撞电线杆，可是我没说我离职之後，因为找不到工作又刚好遇到房间的租约到期，於是又搬回家里；我也没说过我在家里待着，然後一晃眼就要过年了。我没说，是因为那毕竟不是什麽令人感到骄傲的回忆。

    我没说，是那段每天无所事事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与其说是让人感到挫折，倒不如说是让人感到心虚吧。

    吕梦霓在我旁边一PGU坐下，笑咪咪地看着我。

    我m0了m0胡渣没刮乾净的下巴，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进了黑心商店。出来之後，我拿了两颗茶叶蛋给她，她接下茶叶蛋，对我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替茶叶蛋剥壳。

    她把第一颗茶叶蛋留给了蹦吉，第二颗才留给了自己。给蹦吉的那颗茶叶蛋放在地上，下面还细心地垫上了一张卫生纸；而要留给自己的那一颗就捧在她的掌心。只见吕梦霓手里捧着剥好蛋壳的茶叶蛋，好像怕被烫到似的呼呼呼地对着它吹着气，吹凉了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把茶叶蛋往嘴里送。明明就没有多烫，真是Ga0不懂有什麽必要要这麽小心翼翼。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猫舌头，一直是我人生中一个无解的谜团。

    不过我妈倒是说过她很喜欢看吕梦霓吃东西，说是很舒压的样子。

    纾压吗……

    於是我开始Si命地盯着吕梦霓吃茶叶蛋，毕竟我那时失业几个月了，累积起来的压力也蛮大的，很需要有人帮我纾压。

    吕梦霓看了我一眼，问了一句：「g嘛？」

    我问她：「你今天回家的时间b较晚喔。」

    「我刚刚跟朋友一起去看考场。」

    「看考场？看什麽考场？」

    「学测的考场啊。」

    「嘿……是喔。」我终於放弃瞪着吕梦霓看，眼睛好累。我一边r0u着眼睛，一边说：「你要考学测了喔，欸，很快耶。」

    「很慢好不好，都两个月没碰吉他了。」

    我心想，她那麽Ai那把吉他，这两个月对她来说大概就像两年一样吧。「真亏你忍得住喔。」

    「没办法啊，吉他又不在我手上。」

    「不在你手上？」

    「封印起来了。」

    「封印起来？」不祥的预感悄悄的袭上x口，我问她：「你把吉他封印到哪里去了？」

    「你的床底下啊。」

    一时之间，一句话里面可以蕴含的各种涵义在我脑袋里高速乱窜。

    我正sE道：「吕梦霓。」

    「是。」

    「你要是哪天不小心杀了人，就找个地方把屍T给埋了，不要藏到我床地下，我可不想代替你去坐牢喔。」

    吕梦霓对我吐了吐舌头，「不陪我一起下地狱喔？」

    「自己造的孽就自己承担啦。」

    闹了一阵之後，我继续问她：「所以你明天学测，谁要去跟你陪考？」

    一阵静默之後。「没啊，我一个人。」

    我皱起眉头。「一个人？」

    「阿嬷脚不方便，我妈……我妈要上班。」

    「要上班，嗯，好喔，所以你的真心话呢？」

    她扮了扮鬼脸。「看到她的脸会影响到我考试的心情。」

    「你班上的朋友咧？」

    「他们家里的人都会在那里陪他们啊。」

    「嘿……是喔。」我顿了顿，「啊我妈咧。」

    「啊……不好意思麻烦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