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渴望与恐惧 (第1/3页)

    陈燃把奶茶放在桌子上的时候阿风在写日记。

    医生说写日记对他有帮助，从他们搬到这里开了这家小店后到现在整三年，阿风写了厚厚一本。陈燃想让阿风有一个更适合康复的环境，店里卖花卖书也卖甜品，养了四五只猫，每日在店里喵喵叫团团转，不算吵也不算太寂静，还能偶尔和人多交流几句。阿风精神状况逐渐好了起来，只是仍残存了几分稚气

    阿风就坐在那面玻璃墙旁低着头专心地写写画画，膝上眠着一只纯白的猫，是琥珀色的异瞳，比陈燃第一次见它是肥了不少。阳光落满暖黄的纸张和纸上渗透到下一页的笔墨，刚刚划下的行楷字迹墨水未干，映射中有些闪闪发光，一旁的素净花瓶里是一束垂露的鹅黄色扶郎花。阿风的头发长得有些不方便了，故而被他整齐地扎在了脑后，耳边仍垂下些碎发，侧颜精致，穿一件浅蓝的宽松毛衣，沉思的时候会用笔杆的另一端轻轻有节奏地敲敲桌子。

    那杯奶茶打断了阿风的思考，他立刻合上了日记本，抬起头对上陈燃饶有兴趣的眼睛。

    “你都看到了？”阿风问。

    陈燃安慰他：“我不识字。”

    阿风这才用吸管插进了奶茶里，自己满意地嘬了一口，然后撸了撸腿上的猫，把吸管口递到小白猫嘴边，小白猫懒懒看了看，并没有兴趣。

    “陈燃，小白不喝。”阿风委委屈屈地说。

    陈燃把杯子略微倾斜了些，滴出一两滴来到阿风的食指上，然后贴在了小白猫的嘴巴旁边，小白猫这才象征性地舔了舔，算是给足了面子，然后轻轻一跃，自己去玩了。

    “你喝吧，小白不喜欢甜的。”

    阿风嘬着奶茶，站在陈燃身边看他往小猫的饭盆里添猫粮。陈燃一面抖着猫粮袋子，一面问：“我去买东西的时候店里有客人来吗？”

    “有，他们买了蔓越莓的曲奇，一支玫瑰，还有一本诗集，本来他们还想要小白，我不给。我给他们打了单子结了账，一共五十二块五毛钱，你说今天一律八五折，那就是四十四块六毛两分半，他们给了我四十五块钱，不要找零了，我就送了他们一颗糖。”阿风掰着手指说。

    陈燃一时没算清楚，只是说：“没算错吧？”

    “我上学的时候数学很好。”

    陈燃无奈笑着摸了摸有点情绪的阿风的后脑：“这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小朋友？”

    “你才是小朋友，你当时只有——”阿风在腰间的高度比划了一下：“这么高。”

    “但我现在打赌你亲不到我额头。”陈燃眨眨眼睛说。

    阿风不服气，踮着脚用柔软的唇轻轻碰了碰陈燃的额头：“看吧。”

    “好，我输了。”

    “你笑什么啦！”

    关于十年前的事情，他们没有再查下去。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谜，陈燃分不清楚到底应该相信谁，他终于选择带着始终处在崩溃边缘的阿风离开了原城。他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很多人都可以救原城，谁又来救阿风呢。

    来新的地方三年，没有了天东和厉觉的威胁，也没了上层人物明里暗里的争斗。左右邻居也都和善，叫他们小陈和小风，偶尔来寄养一下自己的猫或者送点做多了的饺子。他们看得出阿风有些异样的，但是不问，只是偶尔陈燃离开的时候能多留些心加以照顾。邻人一开始以为这是兄弟两个，后来看出来不是了，心里大概有数，也不问。左右都是平凡又善良的普通人。

    他们在午后带着耳机听听音乐读读书，把几只肥猫撸到溜光水滑，从零基础开始学习做蛋糕一直做到广受好评。清晨晨跑，夜晚追剧，夏天吃烧烤，冬天吃火锅，晴天晒晒太阳，雨雪天就赖床，还会戴宽沿的草帽去乡下摘草莓，凑热闹赶一年一次的焰火表演和花灯展。阿风从羞怯变得明朗了起来，嘴角有了笑，眼睛有了光，仿佛完全摆脱了那十年里饱受的苦难。他交到了朋友，话多了起来，夏夜里数累了星星在楼顶的竹席上贴在陈燃身前迷迷糊糊地哼喜欢的歌。

    只要陈燃抛下那些并不该完全由他来承担的责任，他们都该有更好的人生。

    毕竟陈燎原已经不在许多年了，宋沉云也被阿风所取代，而那些上层人物在官场上的斗争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很年轻，有一个喜欢的人，想过轻松的生活，不至于每日苦大仇深。

    陈燃抬手看了看腕表，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将门口营业中的牌子翻了过来，从兜里扯出张湿纸巾帮阿风擦了擦的奶茶渍，而后往包里装了些阿风日常的药物。他在衣柜里找出件外套帮阿风穿上，因为怕弄疼阿风带伤的左手臂，故而十分小心翼翼。

    阿风把拉链拉到了顶端，挡住了整个脖子，右手插进了兜里：“陈燃，我不冷。”

    “出了门就冷了。我们说好今天下午去一个地方的，你忘了？”陈燃一边说着，一边拉阿风坐下，而后蹲在地上抬起阿风一只脚帮他穿运动鞋。

    阿风低头看鞋带打成的漂亮蝴蝶结，嘿嘿笑着在地上踩了踩，说：“我没忘，要去见你爸妈。”

    陈燃系着另一只鞋的鞋带，低着头嗯了一声。自从离开原城他就和家里没有联系了，不是不想，是不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出走以及身边的人。但是偶尔他也会想家，他终于决定到底要回家看看，哪怕不被父母接受，也要告诉他们一声。

    阿风弯下腰歪着脑袋看陈燃脸上忽而忧愁的表情，小声说：“你应该回家的，他们肯定很想你。”

    陈燃不想太过严肃，他笑了一声说：“他们脾气不好，你可不要害怕。”

    阿风有些紧张地搓搓手：“他们不喜欢我吗？”

    “没有，主要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有父母不喜欢孩子。”

    “因为他们本来有一个更好的孩子，只不过后来失去了。”陈燃不想聊这些，去关了煤气和电闸，“就算陪我出去玩一趟好不好？”

    阿风点点头。

    两张大巴车的票，要坐很久时间。阿风坐在大巴车靠窗的位置，脑袋靠在车窗上看窗外风景，阳光透过层层枝丫洒下的斑驳在他面颊上变换着光与影，他戴着耳机，只是安静看窗外的风景。

    陈燃摘了他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那是一首英语歌。

    “唱的是什么？”陈燃问阿风时阿风没有说话，他已经昏昏睡去。

    等车辆离家乡越来越近，陈燃觉得有些奇怪。小镇外围那些密密的林早就被砍去多年了，现在却又好像比他记忆里又茂密许多。他曾在那里爬过树，捕过蝉，还因为和陈燎原吵架后赌气把陈燎原最喜欢的一盘磁带给偷偷埋在了那里，后来看到陈燎原难过，又给半夜里挖了出来。

    路边有小孩子在玩玻璃珠子，碧绿的小珠子，里面有彩色的条纹，另一旁是小女孩在跳皮筋，用方言唱早年的歌谣。

    “陈燃，走啊。”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