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夏凉被 (第1/1页)

    2019/2/1101:06:36

    想老尚了。

    算算看来也才几个小时而已，很奇怪吧。

    百无聊赖，我静静地趴在我爸的床上，也懒得搞什么小动作，就盯着他的衣服臆想。

    我猜他肯定不是去别地儿工作了，也并非找人消遣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呢？

    开着空调，身上盖着我爸的夏凉被，和我房间里的蓝色小羽毛的是同一款，只是散发的味道不一样。

    我将小被子盖在脸上，深深地闻了又闻。我特别喜欢这上面的气味，是某种香味混合着他的气息杂糅出来的。我爸不喷香水，最多是往胳膊腿上抹点六神，睡觉时便沾染到了被子上。

    每次靠近他时，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干净气味。像冲凉后身体上散逸出来的肥皂的味儿，我想应该是因为他用了舒肤佳。

    家里只有这一种，他洗澡也不拖拉，搓把搓把，打个肥皂冲过水就出来了。我爸也不用我特地买的沐浴露，说是又滑又香，他觉得洗不干净。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很多次我都叫他偶尔也用一下沐浴露，奈何人家不喜欢啊。

    恰巧是肥皂舒肤佳的经典款这种东西，我不喜欢，闻来又涩又呛鼻。也因着这一点，我爸他使我产生一种疏远但又很吸引人的实感。前者在于我不理解香皂有什么好闻的，然而他偏偏稀罕，我掌控不了他的心思，这种远离之感让我很不安。

    之前，他有一款古龙水，是哪个生意上的伙伴送的，这一点我倒犯不着纠结，因为从未见他拆开过。再者说，防个东西有什么用？不如防人。

    被我唠叨过要喷点儿香水再去谈生意后，某一天他突然就打开来用了，香味却极似六神花露水。我曾拧开过来确定他是不是倒了，装了六神进去，嘿！结果还真是。

    要说我缘何如此作想，还不是因为家里没有买小喷壶的需要，他嫌弃六神的瓶口——出水忒费劲啦！可我爸也不寻思买一个，抹一次漏一次，不厌其烦。

    想来他是习惯把这种小活儿交给我来办喽，他一个糙老爷们儿的还在意那个啊？不过话说谁用得上那种小玩意儿呐？我又没有拥有一头长发，梳头时得用小喷壶喷一喷——免得打结儿哦。［1］

    念着念着，不知不觉闭上了眼，再醒来已到八九点了。

    房门底部的缝隙透不进一丝丝光亮，客厅也寂静无声，想来孙艳梅早已家走了。周围也一片漆黑，独留下尚未来得及拉上窗帘外的那一隅之地，透过窗户，我看见其他的家户灯火通明，一小块儿方疙瘩大的地方泛着莹莹暖光……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意识到家里只我一人，便无端地流下了泪。［2］

    我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刺眼，我眯着眼睛才看清，没有来电，没有消息——准确来说，我爸没有联系我。其他人我不在乎，无交集无麻烦，再好不过。

    打开手机时，本意是想再给他打个电话，不想我竟没有勇气按下那串号码。

    没来由的委屈，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总害怕他不再回来。

    “爸…”我嗫嚅道，终究还是打了过去。

    “咋啦，芮芮？”他问起，听着并无不妥。

    “爸，嗯唔…爸，我是不是让你太累了？”我强忍着泪水，压抑着声音。

    也许我意识到说这些话既没什么用，又不能改变让他很累的事实，也难免被羞愧找上门。

    “啥呀？”我爸貌似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这倒减轻了我的愧疚，像是多累多苦他都不在意一样。

    我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用小被子捂住鼻子“嗯…我刚刚说啊，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太让你cao心了？”我把手机贴在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

    特别特别特别好闻，想溺死在这气息里。

    “不是儿子你咋…你咋会这么想？”他说话时伴着惊讶，肯定觉得我有异样，至少不像以前的我了。

    “我就是觉得我让你太累了…这好些天都不见你，傍晚我吃完饭睡着了才醒来，也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有、吃了啥…嗯额…我不知道咋了就这样儿想了。”我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嘟囔着，又感到耳廓里流进了水。

    “你前两天儿不是还说了？你太让我省心了？爸都顾不上你。不要，不要瞎想，等爸回去给你炖排骨。”

    听他还惦记着给我做排骨，我将手臂覆在眼上，却止不住跑出来的泪。

    “昂，那你啥时候回来啊？”我揉着眼，笑着问他。心里不禁郁闷，为什么流泪要鼻塞啊！鼻子它不通气都闻不见气味嘞！

    我爸说他“学习”去了［3］，“爸不是说过了，过个两天儿吧。”他一定是随口扯了一句。

    嗷，两天自见分晓是么？我虽急着揭穿他——毕竟衣服在的也都在。可该等还是得等。

    我坐了起来，发现空调上显示出来了小闹钟的图标，“爸，你是不是让孙艳梅给我空调定时了？”

    “昂，夜里睡觉记得定时，要不你就调到28度。”我爸肯定是问了孙艳梅，不然他何以知道的。

    “28度热死了，不如不开。”我撇嘴道，他老是提醒我，一直吹空调不好虽然是事实，唠叨我贪凉。

    “咳呵…那就27度。”怎的了？他想笑又忍住了？

    不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呃，爸我今儿个就在你屋里睡了昂，本来我还想跟你睡觉来着。”实在是难以启齿，隐瞒了真实目的的我故作可惜道。

    虽然我爸不会去深挖一步，他至多怀疑自己的儿子也许羞于开口表达思念才找此借口，特地隐晦地强调了“本来想跟自己一起睡觉”的期待。

    “昂，爸知道，早点儿睡吧。”平静的语速，正常的语气。看吧，他同往常一样，一度认为我是为了省电才跟他一块睡的。这一点他很赞成，没别的，只是老男人不喜浪费和奢靡。

    哈，说来，其实我原本打算偷偷用夏凉被做些色色的举动这件事，我想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主动向他“坦白”。当然如果他对于我的行为有所察觉，那我只好认命了。

    ［1］还记得公寓的阿姨会给她的妞妞梳辫子，小喷壶蛮好用的样子。

    ［2］诶都，该怎么开口呢，我太过于矫情了，夜晚本就容易多愁善感？现在回忆起时，我也持着一种“哇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弱！”的态度。

    ［3］例如企业交流之类的，他也经常去参加一些政策的学习等等，大都在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