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笔触_第十九章风暴边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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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风暴边缘 (第1/6页)

    展览空间选在一处改建的老仓库,木梁保留了岁月的颜sE,白墙乾净,光源从天窗斜斜洒下。周末的午後,城市的风温顺地穿过门缝,混着咖啡豆与松木的气味,一切看上去几乎温柔——像是有人把喧嚣都关在门外,只留下被妥善安排的安静。

    这是一场小型的新作分享。出版社临时加了场,名义是回应读者的期待,实际上也是试水温:江知远最近愿意出现,是否真代表他开始靠近世界?场地未满,却也不空,来的人多是年轻父母与孩子,手里抱着旧版的绘本,书角被翻得发白。有人排队等签名,有人对着墙上的原稿低语。孩子们的脚步声在木地板上跳跃,像温柔的雨点。

    江知远站在一张长桌後,身形被自然光g出一圈淡淡的轮廓。他穿得一如往常简单,黑sE衬衫、乾净的K脚,袖口卷起一节,露出的手腕有薄薄的青白。签名时,他的笔落下去很轻,像怕惊扰纸面上刚诞生的月光。每写完一个名字,他都会在边上画一个小小的圆点,那是他近年的习惯——用一颗不完全封闭的圆,代替太完整的月。

    「谢谢你,」有母亲把书推过来,压低了声音,「我儿子晚上哭闹,就靠着你的书才肯睡。」

    江知远抬眼,笑意极浅,「谢谢你们愿意读。」他的声音稳而柔,像一张折好的纸,没有露出边角。他把书递回去,视线却在孩子抱紧书的动作上停了一瞬:那是他熟悉的姿势——过去在黑暗里,他也是这样,用一本书、或一块薄毯,抵挡荒凉。

    陈亦然站在不远处,没有靠近签名桌。他靠着侧墙,手里捧着纸杯,饮口已凉。他看着排队的弧线,看着那一张张因为书而亮起的脸——同时也看见江知远肩膀每隔几分钟就颤微不可见的一下,如同水面下的细浪,只有懂的人才知道那不是寒,而是疲。

    他在心里替对方算着时间:从入场到现在四十二分钟,前半段因为新鲜与专注,状态较平;过了四十分钟後,注意力开始分散,逃离的本能会上来。他没有提醒任何人,也不打算突然介入。他知道,这是江知远选择的「靠近」,靠近意味着承受,承受必然带着痛——但若有人在旁边收拾,不就又像过去一样了吗?他不想替对方拿走任何「自己留下来」的机会。

    签名会行至中段,有媒T提前到了。不是大型的采访队,只是一对年轻的网路频道主,举着轻便相机在场内滑行。镜头先捕捉孩子,再慢慢靠近桌子,nV主持嘴角带着不可避免的热情:「大家好,我们今天来到……」她的声音在空间里略略反响,像砾石抛进池水,圈圈扩散。

    江知远的笔停了一下,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紧。他抬头,表情没有破碎,仍是礼貌的弧度。主持人把麦克风伸过来:「江老师,可以问一个小问题吗?你总是画最温暖的家,可你的作品里,父亲很少说话、母亲常常侧脸,这是刻意的?还是——」

    她的提问没有恶意,甚至带着分析与赞赏。但「父亲」「母亲」四个字连成一串,像冷铁板撞在空气里,让周遭的温度降低了一度。排队的人群静了半拍,谁也没注意自己在屏住呼x1。

    江知远的喉咙动了一下,「只是画面需要。」他把答案放得极轻,像一片雪落下来,不让任何人受伤。他把签名补完,递回书,又在下一本的扉页上画了那颗未闭的圆。

    陈亦然握着纸杯的手稍稍用力,杯壁便凹出一道细痕。他知道这种「绕开」的答法,也知道那颗圆点其实是什麽。他想起前夜江知远在客厅里说的那句:**「我不画完整的东西。」**那不是美学选择,而是活下去的策略——世界从不完整,他宁可先承认。

    一个瘦小的男孩怯怯地把书递上去:「老师,你可以……画一只兔子吗?」他把另一只手藏在背後,像做错事的样子。

    江知远愣了愣,「当然可以。」他在月亮旁边添上一只跳起来的兔,笔尖落下去,线条乾净而敏捷。画完,他抬头看孩子,眼神像被什麽触了一下:「你喜欢兔子?」

    「嗯,」男孩的睫毛颤了颤,「因为它晚上不怕黑。」

    不知谁轻轻笑了一声,明明是单纯的童言,却让正在看的人都在心里微微一疼。江知远把笔盖上,说:「其实它有时候也会怕,只是它知道,月亮会看着它。」他说完,自己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听那句话从自己x腔慢慢回音。

    陈亦然移动了两步,站到能直接看见江知远侧脸的角度。那张脸在光下很安静,眉弧淡淡,鼻翼不时因呼x1而轻扩。他忽然确定,这个下午,对方已经用尽了他能调动的平稳。他想起自己常对家属说的一句话:**「恢复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反覆往复的波形。」**江知远正在波峰上,漂亮又危险。

    分享环节开始时,场地把灯降了一阶,只保留天窗的自然光。主持人转向观众:「大家可以提问喔。」有父亲问创作工具,有孩子问月亮为什麽常常是弯的,有母亲问,是不是每个故事里都有「跑掉的爸爸」。一阵笑声过去,笑声很礼貌,像在替尴尬铺上一层柔软的棉。

    江知远握着麦克风,声音稳定,「有些人会离开,有些人不会。我更想画留下来的。」他把「留下来」三个字放得很慢,像是担心太快就会摔坏。说完,他视线不自觉地往後场扫了一眼,停在陈亦然那里,短短一秒,像一颗针落在地毯上,几乎听不见,却确实存在。

    陈亦然没有笑,只很轻地点了点头。那不是鼓掌,也不是赞许,是一个**「我在」**的暗号。他不需要更多语言——在此刻,语言与注视都可能成为压力。

    分享结束,签名的人cHa0再次涌上来。出版社窗口在一旁控场,提醒大家不要超过两本,也请不要要求合照。有孩童哭了,又很快被糖果和承诺安抚。角落的摄影机亮着红点,主持人低声在镜头外跟同伴商量剪辑的节奏:「刚刚那句留下来要放封面。」有人说好,有人说太煽情。

    江知远在最後一本上画完圆,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把笔放下,指节因用力过久而僵y,他暗暗r0u了两下。出版社递来水,他只抿了一口,喉头乾涩地收缩。窗外云影堆积,光从明快转成了柔灰,风带来一阵更冷的气味——像雨将临,像某种未说出的话要落下。

    「辛苦了。」陈亦然在散场的人cHa0边对他说,语气淡淡,没有多的形容词。

    江知远「嗯」了一声,把水杯放回桌上。「还好。」

    他们的距离近到可以看见对方睫毛上的光点,近到能捕捉呼x1里隐隐的咖啡与纸墨味。可他们谁也没有更近一步。陈亦然想伸手碰一碰那只略颤的手,又在半秒内收回——靠近不是抚触,是允许对方自己站好。

    散客陆续离场,有孩子回头朝墙上的一幅原稿挥手,好像那上面的月亮会听得懂人话。江知远看着那个动作,嘴角终於真正地弧起一点。他像是也向那幅画点了点头,然後把目光收回,望向空下来的场地。安静里,木地板的纤维在膨胀与收缩之间发出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像老屋在呼x1。

    「晚点去吃点东西?」陈亦然问,语气平常,就像问一句「要不要带伞」。

    江知远没有立即回答。他垂下视线,看着自己掌心淡淡的茧,又抬起头,看向那扇半开的侧门——风从那里进来,带着微凉,带着外面的噪音和车声。他彷佛在衡量什麽,衡量自己力气还有多少,衡量这个世界可否再多容他一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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