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3页)

    4.

    粉面店新买的钟显示现在是早上7点多。

    “怎么在发呆？”老板把碗递到面前，今天这位常客点了一份从来没点过的牛腩面，“不是有喜事吗？说来听听？”

    “变丧事了！”

    筷子被插在面里，快速地搅拌着，董朝飞什么都没有加，香菜、炸豌豆、什么都没有，似乎来面店只是rou体的习惯，他的精神已经在昨晚的公路上被碾碎。

    “哎……”老板见他没好心情，也叹了口气，这个平时积极又乐观的年轻人少有地郁闷了，肯定是不想被人打搅，便转身打了一碗腌萝卜给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你的，多少吃点，不然没力气送外卖。”

    “随便吧……”他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应该把难过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于是连忙赔了个笑脸，“不好意思，谢谢老板啊，我吃，吃。”

    昨晚被田兆恩送回家后，已经是后夜三点了。

    董朝飞的眼泪和鼻涕已经干了，呼吸冷凝的雾气蒙上了头盔的挡风胶片。他好几次想要松开环住对方腰的手，就这样后仰摔在只有雨水、潲水、蚂蚁尸体的马路上，然后脑浆也流进下水道。

    但是田兆恩一直在跟他说话，问他的家乡、问他平时的上班时间、问他平时去哪家店吃早餐，把警察查户口的语气用来说家常，让原本就心门缺了个洞的董朝飞更加虚无缥缈。

    “你住几楼？”田兆恩把摩托车停好，问他。

    “五楼……”董朝飞被困意席卷，才反应过来，“不对，关你什么事？”

    “借我睡个觉，我困了。”

    “你他妈不会回自己的家睡吗？”

    “只是眯一会。”

    “不行，你警车停在这里，还以为这里有什么案子。”

    “那确实有案子啊，你违规改装被抓被罚，有个交警好心送上门。”田兆恩把车锁好，把头盔揽在左手。狭窄的出租屋巷子把风塑造成针一样的暗器，两个人像人rou靶子，警察看见他在哆嗦，又说道：“反正你明天起床的时候叫醒我就行。”

    知道自己容易对陌生人心软，董朝飞一言不发掏出钥匙，勾了勾手暗示对方跟上。

    裸露又残损的电线在灰白色的楼梯间飘荡，被雨水腐蚀的白墙攀爬着黑色刺眼的水渍，像死掉的绿藻，水泥楼梯也没多让人省心，两个人同时踩在一格上的话，就会碎掉一些片块。

    董朝飞回头瞥了一眼田兆恩脸上的表情，满脸写着“你怎么住在这种破烂不堪的地方”，但他没说出来，只是抱着头盔跟着走，依旧是那一头短发。

    哪里像你住的小区啊？董朝飞有些嫉妒地想着。和馨嘉苑，田兆恩外卖填的地址，他刚来的时候还在建，建成后由于近几年地铁的开通，房价从几千块一平方米涨到一万多，不过年纪轻轻就能住在那种地方，估计也是生活在本地的父母很早就买给他了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田兆恩确实只是洗了个脸，喝了杯水，借了董朝飞几件衣服盖上，把椅子和桌子拼在一起躺上去就睡着了，然后早上七点到了，就一起出门离开了。

    当警察的人就是不一样，不管环境怎样，都能睡得进去。董朝飞躺在对面的床上，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对自己的行为百般挑剔，但是对他家里的环境只是适应。

    牛腩面也吃完了，董朝飞又骑上了他的小电动，今天早上还不能开工，因为他还得去行政服务中心一趟，今年再不去续社保就来不及了。

    想着早点办完早点送单，8点大门一开，他便跟走进去拿号，奇怪的是，明明是第一个摁出号机器的人，出来的号却是31号。

    “那个，我明明是第一个摁的，怎么就已经是31号了呢？”董朝飞朝旁边穿着制服的胖胖的工作人员问道。

    “摁出什么就是什么呗！”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董朝飞不满地想着，踱步到旁边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这时刚才那位工作人员身边来了好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工作人员便从口袋里掏了几张纸，鬼鬼祟祟地递给了他们。叫号系统喊一声“请003号，到5号窗口办理”，那个接过纸的人便径直走去了5号窗口。

    董朝飞又不是傻子，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被插队了，他不爽地走到那个工作人员旁边，指着她的口袋，“搞什么，关系户啊！”

    工作人员瞪了他一眼，“喂，关你什么事？”

    “你把前面的号码都给熟人了，我们拿了后面的号，等到你们关门啊？”

    “拿了慢的号就等着呗，迟早办得上啊！”对方懒得理他，“我摁的这些号，不过是给有需要的老年人！”

    “那几个人里，谁是老年人？”

    “爱办不办！”工作人员推开了他的手，不屑地骂道。

    被劈头盖脸地怼了一顿，董朝飞当然很不爽，他想起之前认识的工友在短视频软件上发过视频维权，立刻就有人联络处理了，于是他也快速地从腰包里掏出拿起手机拍摄，“来，敢不敢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S市社保局工作人员态度恶劣，破坏排队秩序！”

    “差不多得了啊，保安！保安！有人闹事！”工作人员赶紧捂住脸，大声呼喊着，好几个路人围上来拉住他，身边的人也七嘴八舌，指指点点：“小伙子干嘛吵架啊？”“就是，好好排队不行吗？”“现在年轻人的素质真差！”

    “cao！明明是她……”董朝飞被突然的人群撞到，刚想说下去，这时一个保安从后面擒住他的手，用力伸了一脚把他扣在地面上，疼得叫了一声，大家被保安催促散去，刚才那位跟他吵架的工作人员也趁乱连忙离开了现场。

    他痛苦地扭着眉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什么词句都形容不出他的愤怒、不服。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的改装摩托车，现在可能在车管局，不知道被拆解到哪个阶段了，车漆被刮到何种程度了？之后肯定还得去修车厂跑好几趟，想到这里他又觉得烦躁，挣扎着朝着保安吼了几声发泄，还是屈服了。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眼看已经过了行政服务中心的下班时间，他疲惫地蹲在了地上，揉了揉手臂、腿上的淤青。在S市生活了十年，还是第一次没有准日去缴纳社保，他担心就算明天再跑一趟，也已经挽回不了。

    手机电话响了，他随便滑动，也不知道自己摁了拒听，拿起来